第27章 宁北将军(2/2)

王杨之自是没有察觉到苟政语气中的少许玩味,拱手道:“岁初,朝廷以殷公假节、都督扬、豫、徐、兖、青五州诸军事,全权负责北伐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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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公亦踌躇满志,誓必攘除胡羯,扫灭群寇,兴复中原,还都洛阳。时下,殷公正坐镇扬州,征粮草,练精兵,积极筹备北伐事宜,徐州刺史荀羡已领军进驻广陵,西中郎将、豫州刺史谢尚屯练兵马于历阳亦久,北伐大业,已是蓄势待发......”

王杨之越说越流利,神情渐渐恢复了自信,振奋地手舞足蹈:“殷公对将军处境艰危仍不忘心向晋室,十分赞赏,欲邀将军共襄盛举。

若将军能够举河东之众,为北伐先锋,东出河内,南下洛畿,广邀豪杰义士,坚壁于河南,以迎朝廷北伐大军。待得王师北进,讨灭河北群凶,胡羯余孽,克定中原,届时以将军之功绩,必不失公侯之位,扬名千古啊......”

王杨之显然是说兴奋了,有点口干舌燥,端起案上清水便往嘴里灌,水清味白,但他却有些回味无穷。

而苟政呢,在听完这样一番“大略”之后,竟有些恍惚。回过神来,迎着王杨之期待的目光,苟政呵呵一笑,赞道:“殷公大志、大略,实令人钦佩之至,我早有为朝廷效力的想法,只是苦无机会,有志难伸,今能为殷公看重,实为在下荣幸!”

听苟政如此表态,王杨之更加雀跃了,急忙追问:“这正是相得益彰,英雄相惜,不知将军何时起兵?”

“从事切莫心急,筹措粮草,调动兵马,亦需时日!”苟政说道:“从事远来辛苦,还请暂于府下歇息,具体事宜,容后商讨......”

苟政语气,可是不容置疑,王杨之见状,虽觉可惜,也只能应下。见此人没有端着士族的面子胡搅蛮缠,苟政也不为难他,冲侍立于侧的郑权吩咐道:“引王从事下堂歇息,备些饭食,好生招待,切莫怠慢!”

“诺!”

这还不算怠慢?听着苟政的吩咐,王杨之心中嘀咕着,连宴席都不开一场,就这样打发了?希望饭食能好些,起码得有酒有肉吧,没有乐师、歌姬,总得找个美人作陪吧......

“哈哈哈......”待王杨之被带下去后,苟政忽地发出一阵大笑。

笑声很洪亮,但表情实无多少喜色,违和的模样,倒让在场的文武们,一时间不知该不该恭贺了,毕竟得到晋廷册封,已是事实。

“这就是世家子弟、青年才俊?我看也只是夸夸其谈一庸人而已!”苟雄忍不住摇了摇头,发出质疑。

苟政收敛笑声,回道:“已经不错了,至少人亲自到我等面前侃侃而谈!多少豪门贵胄、风流名士,谈胡色变,不敢北顾。

便有北望神都者,嘴上痛恨,肝肠寸断,脚下却不肯跨越雷池一步!比起那等清谈阔论、避实务虚者,王杨之迢迢千里而来,岂不强得多?”

听苟政这么比较,苟雄一时间竟发现自己无法反驳。而现场文武中,真正与士族挨得上边的,或许只有郭毅了,对此事的感触也属他最深。

苟政这一番评说,犀利而辛辣,是一杆子把那些士族大姓、南渡衣冠都给打死了,那种鄙夷与不屑,是无从掩饰的。

而这也让郭毅悚然而惊,连那些名满天下的世家大族,苟政都从内心感到鄙视,何况他这个闻喜县的小门小户?那苟政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尊重,对河东士族的友好......

细思则极恐,郭毅都不敢往下想了,再看坐在主位上的苟政,内敛依旧,但细看之下,分明给人一种锋芒毕露的感觉。

“元衡,你先把南下的经历,给众人讲讲!”一阵取笑过后,苟政看着苟范,指示道。

“诺!”苟范起身应道,酝酿几许,先是一声长叹,而后方才将去岁南下的辛苦经历与周折过程,仔仔细细地道来。

随着苟

范的讲述,堂上于不知觉间安静下来,几乎每个人,在感苟范一行之不易的同时,愤慨之情也现于脸上,对建康权贵的不当人,更觉一口怒气堵在胸口。

等苟范讲完殷浩遣王杨之北上这一节后,听得恼火之极的苟雄忍不住了,怒道:“如此朝廷,投他做甚?”

“二将军所言甚是!”陈晃也摇头道:“朝廷视我等为弊履,竟无丝毫尊重之心,无半点抚纳之诚,将士如何甘愿为之效命?”

“羯赵未亡时,主公尚能率领将士,立足河东,而况今日?”苟侍道:“没有晋廷册封,主公一样能建立功业,何必矮他一头?”

在苟氏集团内部,也渐渐有了些发言权的罗文惠,也不禁哂笑道:“那殷浩所谋,更是痴人说梦,时下之中原局势,岂是我等能够轻易涉足的。

不过,欲使我军为爪牙,吸引中原群雄目光罢了,主公如引将士而去,必然功名俱毁,以主公之明睿,岂能为其所惑......”

说这话时,罗文惠目光紧紧盯着苟政,语气中满是提醒,生怕苟政被一个“宁北将军”的空名给蛊惑了,做出不智决定。

“长史是何看法?”见众将对晋廷口诛笔伐,大吐不满,苟政问缄默不语的郭毅。

被苟政点名,郭毅表情复杂,语气沉抑,道:“朝廷所作所为,实在让人心寒齿冷!”

苟政点点头,挪开目光。

过了一会儿,在众人切切的眼神下,苟政将那份写有赐封制文的帛书在手上摇了摇,不咸不淡地说道:“晋使此来,说了不少话,无一句落在实处!殷浩与朝廷,给我许了两个虚衔,一个叫宁北将军,一个叫荥阳太守,就连我们占领已久的河东郡,都不肯封赏!其心如何,不需多说!”

“在晋使北来之前,在座诸位,已是我得力臂助,股肱之臣!今日,我也不妨把话说开!”苟政道:“晋廷的赐封,于我而言,亦如粪土!

这不是为我要的,只是当前关西夷夏,人情如此,需要一个师出有名!天下愚人何其多也,多视我等为流贼草寇,但有了这封制书,至少,我等不复为贼也!”

说到最后,苟政一点也不收敛语气中的讥讽了。

“杨主簿!”

“属下在!”杨闿慌忙起身拜道。

“你与府中笔吏,将此制文,誊写几十份,先广布于河东、平阳、弘农三郡,周告士民!”苟政吩咐道:“千辛万苦方求得的旗号,人家也送来了,那就光明正大地树起来,否则苟范他们的苦累与屈辱,不就白受了?”

“诺!”

“众将听令!”深吸一口气,苟政又以一副严肃的模样,道:“时机已至,二十日,兵发长安!”

“诺!”众皆振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