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集 指鹿为马(1/2)

大泽之乡,淫雨不止。

陈胜与吴广密谋用计,假冒公子扶苏及楚将项燕名义起事,斩木为兵,揭竿为旗。

吴广命众人皆袒右臂,筑台宣誓,以三名县尉首级为祭,号称大楚。

宣誓已毕,陈胜自号将军,封吴广为都尉,下设校尉若干不等。由是率众冒雨出发,进攻大泽乡,一攻而克。继又攻打蕲县,又鼓而下之。

义军占领蕲县,由此威势大振。

陈胜就派符离人葛婴为将,率兵攻取蕲县以东各地。

义军一路势如破竹,接连攻克铚、酂、苦柘、谯数县,所到之处,从者云集。进至陈县之时,已拥有兵车六七百辆,骑兵千余,步卒数万人众。

葛婴率众攻打陈县,恰逢郡守、县令皆都不在城中。留守郡丞领兵而出,与起义军在城门之下作战。守城军士不肯用命,郡丞兵败身死,义军一拥进城,就此占领陈县。

陈县乃是陈国旧都,位居天下中枢。陈胜自蕲县移驾于此,召集掌管教化三老,以及地方豪杰,都来议事,求问计策,以定下步行止。

与会三老及豪杰,皆都大赞陈胜义举。因见陈胜虚心问策,便有长者进言:秦王无道,暴虐下民。将军披甲执锐,吊民伐罪,以讨昏君,诛暴秦,兴故楚,乃大义之举也。论其功劳,将军应该称王,以为天下共主,然后号召六国旧臣,光复旧日江山社稷。

陈涉闻言大悦,乃自立为王,定国号为张楚,取“张大楚国”之意,并以陈城为都。

中原各郡县闻之,无不大为振奋,纷纷揭竿而起。不堪忍受秦朝官吏暴政之苦者,皆都逮捕守吏,宣其罪状,杀死以应陈涉。

陈胜见是大势所趋,因以吴广为假王,督率各路将领,向西进攻荥阳。

天下豪杰闻此,纷纷来投帐下,效命伐秦。陈胜遂命陈县人武臣、张耳、陈馀三将,引领数千人马,去攻占赵国故地;又令汝阴人邓宗,引军南下,攻占九江郡。

自大泽乡起义不到三月,赵、齐、燕、魏等地故旧勋贵,趁机继起,打起恢复六国旗号,纷纷自立为王。但皆推楚王陈胜为首,便如当年皆推楚怀王为纵长一般。

各路义军遍起,张楚大军更是势如破竹,连战连胜。中原略定,陈胜又派陈县人周文为上将,率领义军精锐,向西进攻,兵进关中。

周文精于天文占算,当年曾为项燕军中视日官,推算时辰吉凶,皆有奇验。又兼侍奉过春申君黄歇,为其门客,自称获其兵法精髓。

陈胜信之,由是授予将军玺印,命其率领主力大军,西向攻秦。

周文欣然领命而往,果然一路高奏凯歌,战无不胜。又于行军途中不断征集士兵,至函谷关时,已有兵车千辆,士兵数十万众,不久进驻戏水,逼近秦朝都城咸阳。

秦二世前因冤杀蒙氏兄弟,三十万守边将士皆不能为朝廷所用。闻报义军进入关中,胡亥便即惊慌失措,急派少府章邯为大将,出关迎敌。

章邯奉命,奏请将骊山苦役奴隶二十万众全部释放,发给兵器,全力向义军反扑。

周文其实是个纸上谈兵之人,孤军深入,又缺乏战斗经验,由是一战而败,退出函谷关外。先将大军驻扎曹阳,后又连败,退至渑池。

六国贵族此时忙于占据旧地,无人前去支援。由是章邯追兵大至,周文战败自杀。

镜头转换,按下周文,复说其余各路义军。

葛婴率领东路义军,一举攻占东城。但不回报陈胜,反而私立楚人襄强为楚王,以图割据。后闻陈胜已在陈县自立为王,号称天下共主,葛婴大惧,又杀襄强,回师陈县报捷。

陈胜怒其擅立楚人为王,待葛婴一到陈县,便即杀之。

再说假王吴广,率军西征,攻至荥阳城下。荥阳乃是中原重镇,三川郡守李由防地。李由凭坚城固守,吴广不能克城,只将荥阳团团围住,双方僵持。

便在此时,周文军败信息传至,义军大慌。

吴广军中有故楚将领田臧,闻此陡生异志,便与部将互相谋划,欲图自立。

田藏对部将说道:周文战败,秦军必然很快到来。今久攻荥阳不下,秦军内外夹击,我军必败。不如派少许兵力,监视围困荥阳,以精兵迎击章邯。

部将:倘若假王吴广不从,却又奈何?

田臧:吴广骄纵,且又不懂用兵,无法与其计议,不如杀之,我等自为。

部将:我等奉命,唯将军之命是听!

田臧见部将皆无异议,由是诈称陈胜命令,闯入中军大帐,杀了吴广。复将吴广首级函之,遣使献给陈胜,谎称吴广暗与李由私通,三月攻城不下,故而杀之。

陈胜见到吴广首级,不由大恸,泪下如雨。但恐楚军作乱,只得承认既成事实,派使者前往军中抚慰作乱诸将,并赐给田臧令尹大印,命其为统军上将。

田臧于是命令副将李归,率部继续围困荥阳,自率精兵西往敖仓,迎击章邯。双方激烈交战,田臧战死,所部溃散。

章邯乘胜进兵荥阳,击败围城楚军,并阵斩李归,及其军中诸将。

张楚两路西征之军,至此均告全军覆没。

章邯大获全胜,斥侯来报:邓说率领一部乱军,驻守郏县,威逼关中,不可不除。

章邯闻报冷笑:此等草寇,有何能为!

于是不以为意,只派别将击之。果然一战而胜,轻易攻克郏城。义军大败溃散,邓说引领残部逃回陈县。铚人伍徐率军驻守许县,亦被章邯分派别将击败,将伍徐赶回陈县。

陈胜闻报诸路皆失,不由大怒,立即诛杀邓说,以儆众将。

章邯连克郏、许二县,更不停歇,随即引军来攻陈县。上柱国房君蔡赐领兵出城力战,不敌而死。陈胜亲自出城督战,依然战败,部将张贺战死。

秦军连连获胜,捷报传至咸阳。

秦二世胡亥大喜,由是再不以义军为意,复在后宫淫乐无度,日夜饮宴。

李斯屡次上书,终于触怒胡亥。赵高趁机进谄,说李斯之子李由,与陈胜勾结之事。

闪回结束,李斯复又上书弹劾赵高。

胡亥早被赵高完全迷惑,乃将李斯奏书交给赵高过目,并嘱其小心在意。

赵高佯作悲伤恐惧,凄惨说道:丞相李斯父子,谋逆之心已久,所担心者,惟臣一人。臣死不足惜,只担心陛下安危,恐一旦为其所害。

胡亥大为感动,安慰赵高:爱卿不必挂心,有朕在此,谁敢动你!

赵高伏地谢恩,自此更加肆无忌惮。

逾数日,李斯邀同将军冯劫、右丞相冯去疾,联名上奏二世:今四方兵起,天下大乱,皆因赋役繁重,民不堪负。请暂停阿房宫工程,减少边区戍守转输,以缓解民愤!

二世览奏,掷表于地,厉声咆哮:此皆先帝所创功业,亦乃大秦成规,朕必继之。

李斯:盗贼蜂起,继之不得。

胡亥:今我才即位两年,就天下盗贼蜂起,全因尔等镇压不力所致!公等不思己过,却欲罢先帝之所为,是何用意?李斯、冯劫、冯去疾!尔等身为两朝重臣,上无以报先帝,次不为朕尽忠,有何资格,占据丞相、将军重位!

说罢,随即下令,将其三人一并交付御史有司审办。

冯去疾累世侍奉秦王,未料今日忠心为国,竟因一道奏疏获罪,不由大为痛心,仰天长呼:先王,先王!臣未料秦国数百年基业,竟毁于今日。我不忍见之!

又回首对冯劫说道:我闻将相不受辱,未知确乎?

言罢,乃拔剑自刎。冯劫与冯无疾皆是当年上党侯冯亭后代,思及先祖因献上党于赵,引发长平大战之事,由是大笑:至今而死,已是晚矣!

亦拔佩剑,向项下一勒。可怜一双耿耿忠臣,就此化作南柯一梦。

李斯见状,心胆俱裂。犹豫片刻,却舍不得就此死去,又思自己向有大功于秦,不致被杀,于是束手就擒,一边腹稿辩冤奏章。

胡亥见李斯甘愿受缚,不由大喜,乃委赵高为总审判官,主持审讯,取其供状来报。

赵高见李斯终落己手,由是天天严刑逼供,直打得李斯皮开肉绽,体无完肤。

李斯本是一介书生,数十年来养尊处优,哪里耐得如此酷刑!起初尚能勉强挨承,后来实在忍受不住,只得假作招供。尚谓自己有大功于秦国,此后屡上奏书,以图赦免。

赵高将李斯奏书撕个粉碎,对左右冷笑:待死囚犯,有甚资格上书!

终究害怕李斯口才厉害,恐其翻供,乃派亲信扮成御史、谒者、侍中,轮番提审。若李斯喊冤上诉,则必施行拷打,直到其坚持假供,不再改口为止。

其后秦二世派人再来审讯,李斯以为仍与此前一样诱打,不敢呼冤,仍以前供对之。

胡亥看到李斯口供,乃对赵高道:若非爱卿,朕几乎被丞相出卖!

由是坚信李由通盗,便派使者前往三川,调查实证。未料使者未至,李由已为项梁义军所杀。使者闻此,中途而返,以实还报。赵高大喜,便骗胡亥,说已将李由就地正法。

经过系列精心策划,李斯谋逆罪名终被赵高罗织而成,再也无法改变。

二世大怒,命将李斯历受五刑后腰斩,夷灭三族。

李斯被押赴刑场,悔恨交加,仰望天空叹道:嗟乎!悲夫!不道之君,何可为计哉!

赵高冷笑:丞相为臣不忠,今即受刑,夫复何叹!

李斯:昔者桀杀关逢龙,纣杀王子比干,吴王夫差杀伍子胥。此三臣者,岂不忠哉!然而不免于死,身死而所忠者非也。今吾智不及三子,而二世无道,过于桀、纣、夫差。吾以忠死,宜矣。且二世之治,岂不乱哉!

赵高:胡说!今天下一统,四海晏平,有何乱为!

李斯:囊者,胡亥夷其兄弟而自立也,杀忠臣而贵贱人,作为阿房之宫,赋敛天下。吾非不谏也,而不吾听也。凡古圣王,饮食有节,车器有数,宫室有度,出令造事,加费而无益于民利者禁,故能长久治安。令行逆于昆弟,不顾其咎;侵杀忠臣,不思其秧;大为宫室,厚赋天下,不爱其费。三者已行,天下不听。今反者已有天下之半,而心尚未寤,竟以你赵高为佐,视为心腹!斯年之内,吾必见寇至咸阳,麋鹿游于朝也。

赵高:可笑。公今临死,尚作伍子胥当年之语耶!

李斯不理赵高,顾谓幼子: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

其子不答,与父亲相对而哭。午时三刻,李斯终受五刑而死,然后腰斩,平夷三族。

画外音:《大秦律》所置五刑,为黥、劓、斩左右趾、笞杀枭首,菹其骨肉于市。诽谤詈诅,又必先断其舌。此律本由李斯主持制定,今死于自己所定酷刑之下,所谓天道循环,不亦悲夫!与此前死于车裂酷刑之商鞅,又可谓无独有偶。中国历代丞相之中,若论下场最悲、死法最惨之人,恐怕亦要首推李斯。万念以私为首,后继之人,得无警乎!

李斯死后,赵高既为丞相。事无大小,皆由其决断,渐渐不把胡亥放在眼中。秦二世升殿,群臣朝贺。赵高命人牵来一鹿,上殿献给皇帝:臣进献一马,以供陛下赏玩。

胡亥:丞相谬矣。这明明是鹿,怎说是马?

赵高故作严肃,正颜厉色,顾问左右大臣:公等以为这是鹿耶,还是马乎?

观者慑于淫威,大都缄默不语。惯于阿谀奉承者,忙说是马;耿介之士,说其是鹿。

胡亥见众口不一,以为自己眼花,遂问太卜:卿试卜之。

太卜:何必卜筮?此乃马也。

胡亥:寡人眼见,因何是鹿?

太卜:此必是陛下前番祭祀之时,没有斋戒沐浴,故至迷离,马鹿不辨。

胡亥信以为真,便在赵高安排之下,以斋戒为幌,躲进上林苑中,游猎去了。至于赵高所献之物是鹿是马,瞬间便被抛至九宵云外,毫不介怀。

二世前脚一走,赵高立命禁卫:与我将适才在殿上,敢说其兽为鹿者,全部拿下!

众军闻命而动,便将十数个耿直大臣揪出,绳捆索绑,置之阶下。

赵高脸含狞笑,再次问道:诸公再试看一番,此为马乎?亦或是鹿耶!

众人闻此,大都不答。亦有三五个人见机,忙改口道:是马,是马,果然是马。

赵高冷笑:阳奉阴违,更是该杀!

便命将先前说是鹿者,全部诛杀。“指鹿为马”成语,源出于此。

此刻咸阳城外,群雄并起,诸侯皆反,到处卷起亡秦风暴。

陈胜所建张楚,虽然迅速兴旺,但自吴广被杀之后,形势就此开始逆转。

早先与陈胜一起,给地主佣工种田者,有同乡名叫英三。闻说陈胜为王,想起当年所云“苟富贵,毋相忘”之语,特意从阳城老家来到陈县,求见故友,欲图富贵。

英三寻至王府,敲了半天大门,并无一人搭理。

由是蹲守门洞,直到陈胜外出,拦路呼道:陈涉,陈涉!今即富贵,因何忘我?

陈胜闻而大惊,急命召见,认出故友,于是一起乘车回宫。

此后倒也话符前言,未曾忘本,对英三待若兄弟,优礼有加。

英三自恃是陈胜故友,因此随便进出王府,不免与下人讲些陈胜在家乡时旧事。

此后不久,便有人对陈胜说道:大王之客英三,愚昧无知。又专门胡说八道,说长道短。若不止之,则必有损于王之威严也。

陈胜闻罢面红过耳,十分羞恼,于是暗嘱手下,将英三引出郊外,秘密杀之。

各位老友皆都心寒,心生惊惧,陆续自行离开。陈胜身侧,从此再无亲近之人。

章邯解除荥阳之围,便倾全力进攻陈县。陈胜亲率民军将士,与秦军展开激战,虽然奋力拼搏,终究未能挽回败局,被迫退至下城父,准备重新聚集力量再起。

由是任命朱房做中正,胡武为司过,专门督察群臣过失。群臣恶之,称为二奸。

此后各路将领出征归来,不论胜败,只要对二奸所下命令稍不服从,就被抓起治罪。凡是朱房及胡武二人所不喜者,一旦有错,若不交给负责司法官吏审理,便就擅自予以惩治。

只因二奸用事,诸将便即各生异心,不再亲附陈胜。

更因陈胜从不亲临战阵,只在陈县王宫遥控指挥,诸将便即心生不满。其后派往各地诸路将领,亦便各存异心,争相称王;起义军内部,由此公开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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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闪回。北征将军武臣自立为赵王,自此割据河北;韩广在攻略燕地后,自立燕王。周市攻取魏国旧地,更立魏国后裔宁陵君魏咎为王,自任魏相,割地自保。与此同时,起初群起响应之各地英豪,也不再听陈胜节制。张楚政权就此孤立,再无盟友。

闪回结束。陈胜退到下城父,章邯紧追不舍。

陈胜驾车御手名唤庄贾,因见义军节节失利,乃起叛变之意。

此日残阳如血,楚军再次大败,陈胜弃军逃窜,单车落荒而走。庄贾御车,因见前无去路,后有追兵,遂杀陈胜,携其首级,投降秦军。

陈胜死后未久,部属驱车赶至,收其躯体,葬在砀山县南。

将军吕臣闻说主公陈胜被害,极大悲愤,乃在新阳组建苍头军,欲为故主报仇。

二世三年正月,吕臣从秦军手中夺回陈县,拿住叛徒庄贾,凌迟碎割而死。由是得到故主陈胜首级,又重新开坟掘墓,与尸体合为一处,妥为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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