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脱(2/2)

虞酒卿终于可以不用再担心宁梓辰会拿虞珺卿来威胁他了。

“恭喜你啊!终于送走了能束缚你手脚的人。”

一道清冷的声音由远而近传到虞酒卿耳中,虞酒卿回头,只见一个身穿青衣的公子站在身后,他风姿特秀,身如玉树,长眉若柳,轮角分明,一双桃花眼清莹秀澈,微微一笑,美貌横生。

他是华凌风,和虞酒卿认识了十九年。

景元二十四年,当远在虞国皇宫的顾婉得知顾瑶去世的消息时,顾婉痛贯心膂,便决定带着虞酒卿和虞珺卿一道去顾瑶坟前拜祭。

那是个艳阳高照的晴天,天空湛蓝,阳光不燥。

顾婉一手抱着虞珺卿一手提着竹篮,蓝中放着冥纸香烛,她身旁跟着的是虞酒卿,四周还有十个影卫在暗地默默保护她。

顾瑶的墓地建在宁州城外,左靠大江,大江翻滚,波涛汹涌,右边是一片树林,里面栽满了各种奇花异草,中间是一条修建过的平坦大道。

如今正逢夏季,盛开的蔷薇爬满了藤条,黄色的花瓣映衬着翠绿的叶子,婀娜多姿,花香四溢。

当三人来到顾瑶的坟前时,只见华宸一绕红衣站在顾瑶的墓碑前,他背影笔直,红衣在微风的吹拂下张扬似火。

虞酒卿看到那身姿如松的背影,他奶声奶气的唤道:“姨父!”

当稚嫩娇俏的声音传入华宸耳中时,华宸微微转身,在看到虞酒卿的那一刻,他脸上的悲痛全部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温柔的笑意。

建兴二十年,虞酒卿在过两岁的生辰时,顾瑶和华宸夫妇二人曾去虞国为虞酒卿送过贺礼。

顾婉听闻顾瑶夫妇二人到虞国时,便带着虞酒卿出了皇宫,在民间设了一桌丰富的酒宴招待他们,这是虞酒卿和华宸的第一次见面。

华宸看着面前这个文文静静,不吵不闹的小姑娘默默坐在顾婉身侧,不禁起了一丝慈爱之心。

华宸对着虞酒卿微微一笑,倾国倾城,但身上的煞气不减,还是能震慑人心。

可虞酒卿却抬眼,她正视华宸那双美到能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她不仅不怕,还嘴角一抿,笑容荡漾。

也正是这一笑,萌化了华宸那颗灼热如火的心。

华宸认为自己和虞酒卿有缘,便还将千尺剑当做生辰礼送给了虞酒卿。

自从顾瑶夫妇和顾婉虞酒卿一别后,华宸回家,就日日向顾瑶主动示好,死活想要个女儿,但没想到的是,头一胎竟是儿子,华宸只觉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可每每想到顾瑶生子时,那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顾瑶生子时,每痛一分,华宸的心就如遭雷击一分,好似寸寸撕裂一般,痛不欲生。

华宸心疼顾瑶,便也断了想要孩子的想法,可耐不住顾瑶不愿他有遗憾,便想给他生,所以这才有了第二胎的清兰。

顾婉走到华宸身侧,行了一礼,华宸也微微颔首,以示敬意。

顾婉红着眼,哽咽问道:“华宸,我就是想问问,瑶瑶,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顾瑶的死是华宸心中一抹挥之不去的痛。自顾瑶死后,华宸的心就好似缺了一角般,一颗心空落落的,而缺的一角正是那不能死而复生的顾瑶。

当顾瑶死后,华宸才懊悔不已,自那后,华宸也懂得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

求生不得,是因为不能陪顾瑶共赴黄泉,而求死不能,是因为还有年幼的子女需要自己抚养。

若当年不是他自己一意孤行,毅然决然的要去夺华州给自己的宝贝女儿当生辰礼,顾瑶也不会惨死。

说到底,都是自己的虚荣心作祟。

年少轻狂,不甘平庸,总想大鹏展翅,有所成就。

可到最后,却害的爱妻惨死,女儿下落不明。

华宸每每想起,心中只觉自己应千刀万剐,百死难赎。

可他身边还有华凌风,若自己真有个三长两短,华凌风该怎么办?

毕竟他还那么小,就算是为了他,自己也要好好活下去。

华宸不想提伤心往事,只转移话题道:“大姐,瑶瑶若知道你来看她了,定是会很开心的。”

顾婉知道华宸是故意转移话题,便也就没再继续追问。

顾婉将手中的虞珺卿递给虞酒卿抱着,三人走到墓碑前,虞酒卿双膝跪地,顾婉蹲下身在坟前烧起冥纸。

万里无云的晴天只在瞬间狂风大作,天气阴沉下来,将篮中的冥纸吹的翻飞起来,四散空中。

而燃烧的冥纸也被这阵阴风吹的火势越发旺盛,顾婉泪如雨下,泣不成声道:“瑶瑶,姐姐来送你最后一程了。你一路要走好啊!”

虞酒卿也不禁潸然泪下,“姨母,酒卿和弟弟也过来看您了。酒卿给您烧纸,愿您在天之灵可以安息。”

虞酒卿话音刚落,只听华宸那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虞酒卿身后悠然响起。

“酒卿,你愿意学武吗?”

虞酒卿将弟弟递给顾婉抱着,她站起身,当他转身时,只见华宸站在自己身后。

那一袭红衣在风中摇曳,风华绝代之姿映入了虞酒卿那双懵懂的黑眸中,令她再难忘却。

华宸一早就看出虞酒卿是天生的武学奇才,他不愿埋没虞酒卿的才华,所以想培养她。

虽说华宸不爱多管闲事,但虞酒卿这个晚辈,华宸是打心眼里喜欢,而且,顾瑶生前也曾与华宸说过,她想跟着自己习武。

而习武对虞酒卿而言是她朝思暮想之事。

虞国律法对女子苛刻,不可抛头露面,不可入朝为官,不可进入军营,不可干涉政事。

可事实上,女子并非差劲,只不过是缺少学习的机会罢了。

而虞酒卿习武,就是想打破虞国的这些陈规陋俗,她要告诉虞国百姓,谁说女子不如男?巾帼亦能胜须眉。

虞酒卿眸光闪动,他忽的一下双膝跪地,对着华宸磕了三个头。

自那日后,虞酒卿便留在了月宫,每隔半年或一年才回虞国皇宫一次,每次回宫七日,就又要折返回魔教,如此往复,转眼间,已有十九年。

虞酒卿与华凌风不仅是表兄妹,更是冤家,见了面少不了要拌嘴几句。但今日,虞酒卿没心情和他拌嘴,只问道:“你来做什么?”

华凌风也不跟她兜圈子,他从怀中拿出一包圆鼓鼓的钱袋递给虞酒卿,虞酒卿接过后,他开门见山道:“来找你买百解。”

百解是一枚丹药,由安狼国生产。

百解里有一枚药引名为百解草,生长在安狼国的天雪山上。

天雪山积玉堆琼,巍峨奇美,那里的冰雪常年不化,温度及低,若普通人去天雪山,没有内力加持,十之八九会被冻成冰雕。

安狼国是虞国的属国,和燕国离得很近。

景元四十年,宁梓辰率兵造反,弑君夺位。

凤泽元年春,安狼国国君安岳本想趁虞国内乱初定,新君初立,政局不稳而趁机出兵,攻打虞国,但谁知宁梓辰在得知安狼国并不本分时,他御驾亲征,带着曾与他征战的大军,以横扫千里之势,将安狼国士兵打的节节败退,他还带着将士们一路东行,不仅将安狼国士兵及将领赶回了老巢,还直捣黄龙,将安狼国打怕打服,最后打到安狼国对虞国俯首称臣为止。

自那日后,安狼国每年都会向虞国进献贡品,以表安狼国的诚意。

而百解就在安狼国所进献的贡品中,安狼国臣子会时不时将百解献给虞国,因为百解草被安狼国人封为神草,传闻这草可治百病,可解百毒,还能压制炎热之气。

而华凌风所爱之人——苏江酒,他练的炎阳功就是及阳及热的武功,每隔半年,内力就会反噬自己,需要百解才能散去热气。

这不是华凌风第一次来找虞酒卿买百解了,虞酒卿从袖中拿出一个白色小瓷瓶递给华凌风,华凌风接过后,才道了句,“多谢!”

虞酒卿却补充道:“这是最后一颗了,若还想要,等明年吧。”

华凌风微微点头,他将瓷瓶收入袖中问道:“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文采斐然,才华惊人,为什么不自己教虞珺卿呢?”

“我并不看好珺卿,所以这盘棋,白清兰输定了。而我送珺卿出宫,也只不过是想让清兰看清事实,也让她输的心服口服。”

华凌风轻笑一声,“表姐,珺卿已离去,你现在愿意离开吗?虽说宁梓辰是一国帝王,但月宫和华州也不是他能肆意乱闯的地方。”

月宫和华州是魔教教主华宸的地盘,月宫里里外外有魔教教众三十万人在驻守,而这些人的武功都在五阶以上,八阶以下,至于八阶以上的却是少之又少。

这些教众被称作——暗影。他们都是魔教里好几任教主所培养攒积而来的心血,他们只效忠于能坐上教主之位的强者,至于其他的什么培育之恩,皆不重要

而华州里,华宸也倾尽了十年的心血打造了一支二十万人的队伍,称作鬼影。

这二十万人武功最高的在八阶,最低的也有五阶,他们表面上归曲柒娘所管,实际上是听从华宸的命令。

虞酒卿微微一笑,“谢谢你凌风,只是,栖凤宫我住惯了,不想再挪窝了。”

华凌风知道,虞酒卿为情所困,被情所累,她已沉迷其中,越陷越深了。

只不过,这份情是苦的,只因为亡国之恨,杀父之仇。

华凌风尊重虞酒卿的决定,他不再多劝,只是转身,施展轻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