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七章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2/2)

陆逊却是摆手,他一只好腿盘坐在主位上,另一只坏腿搭在一边,原本的焦躁渐渐的消散,留下的是一抹云淡风轻强。“反正今日无事,本将军且听听你这故事。”

最终,陆逊还是妥协了。

“呵呵…”韩玄笑了笑,却不张嘴了,一下子又变得惜字如金。

“你又怎么了?”

“你年轻,我年长;你坐着,我站着;你喝着茶,我绑着手,呵呵,这是待客之道么?如此待客之道,我这老头子凭什么把故事讲给你,让你和你的陆家军没了,岂不是更随了老夫的心意!”

韩玄的话方才脱口,陆延不干了。

“你莫要得寸进尺!”

说话间,陆延就要上前去吓唬韩玄。

“等等…”陆逊一把将儿子拦住,他张口道,“来人,为韩老松绑,赐座!”

“老头子要你亲自为我松绑,老头子还坐你那位子。”韩玄眯着眼,深入敌营,命悬一线…可他愣是展现出了强大的气场。

让小辈陆逊,让更小辈的陆延,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姜还是老的辣!

“这…”陆延就要再度张口。

陆逊却是笑了,他缓缓起身,在陆延的搀扶下亲自走到韩玄的身后,为他解绑。

“韩老太守,请——”

一时间,韩玄跪坐在了主位上,陆逊与陆延反倒是分别跪坐两侧。

“这总能讲了吧…”陆延有些不耐烦。

韩玄也不介意,笑着道:“这个故事很长…很长…”

“无妨。”陆逊已经完全放低了姿态,“韩老讲到什么时候,我们便听到什么时候,只是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故事?”

“这故事还真有个名字…”韩玄一边捋着胡须,一边道:“可以叫《江左梅郎复仇记》,也可以叫做《琅琊榜》…讲述的是,一个年轻的将军带着七万赤焰军与敌军于梅岭遭遇!”

“双方浴血奋战…经三天三夜的鏖战,赤焰军最终将二十万敌军全数歼灭…只是,赤焰军亦损失惨重,这是一场惨胜之后,然后嘛——”

韩玄侃侃讲述起一个阴谋之下,放火烧营,毁灭证据,七万赤焰军将士几乎全军覆没的故事,乃至于十二年后,一位名唤“江左梅郎”的病体才俊复仇的故事。

而随着故事的展开…

陆逊只觉得心头“咯噔”直响,他竟莫名的生出一种感觉。

如今的他,如今的陆家军,不正是那故事中的“赤焰军”么?

他们也…也终将难逃那重重阴云迷雾、鬼魅伎俩下全军覆没的命运么?

这是…这是《琅琊榜》!

也是…也是另一出《陆家庶子复仇记》啊!

江陵城医署之外。

大乔捂着肚子,排队等候着向“任姑娘”问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葵水已经过去了,可…可小腹又疼了起来。

不过,以往倒是也出现过这种情况,忍过几天就好。

可,也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因为收到儿子孙绍的书信,这一次疼痛来的格外的剧烈。

说起儿子孙绍的那封书信。

一来是儿子向母亲的问安;

二来是儿子言明近况,他与太史享联合整个‘鸿雁’在江东各处调查取证,争取那些被孙权屠害重臣家属的支持。

可进展缓慢,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这些真相都被深深的埋藏。

甚至包括周瑜的儿子周循,如今还在孙权手下担任要职,被孙权厚爱。

没有确凿的证据,鸿雁要推倒孙权谈何容易?

当然,孙绍也隐晦的写出了接下来的思路,那便是从吴郡四大家族入手,无论是孙策的死,是徐琨的死,是吴景的死,还是太史慈的死,是周瑜的死…这中间都少不得孙权与吴郡四大家族的联手。

恰恰,在如今的时局下,四大家族中…唯独陆家最有可能站在“鸿雁”这边。

这已经是“鸿雁”破局唯一的突破口!

这些字眼,让大乔看的触目惊心,心头无限的担忧儿子孙绍…生怕他一着不慎,被孙权擒住,那后果…根本无法想象。

信笺的最后,孙绍还提到一件事儿,是孙权下令,陆逊与陆家军有过无罪,着令吕蒙照例发给粮草,让其再攻郁林,戴罪立功。

乍一看,这并没有什么…

可偏偏孙绍指出,如此行径,几乎与当年太史慈数万部曲死于扬州的情形一模一样。

那时候是太史慈征讨贼寇…也是首战未捷,坊间沸沸扬扬…

也是孙权派监军调查,也是第一时间还他清白,发布告示补给他粮草,可不过一个月…太史慈与半数部曲突然就消失不见。

官府的说法,是太史慈病逝,手下部曲多死于贼寇之手。

留下的只有另外半数部曲与太史慈的儿子——太史享。

那时候的他们,尤自以为是那些贼寇杀害的太史慈,愤愤然的投身孙权,要为父帅报仇雪恨!

现在看来,他们是太傻太天真了。

从蛛丝马迹中去寻觅,这一切——都是阴谋!

而如今陆逊与陆家军的处境与那时的太史慈几乎一模一样。

孙绍信笺中的最后一句是,“陆家是父亲遇刺真相最有可能的突破口,只是,如今的交州被彻底封锁,孩儿无法赶赴交州,若娘有办法能帮到陆逊,能救陆逊,孩儿请娘…就帮帮吧!”

就是在这封信后,大乔的肚子开始剧烈的疼痛。

或许是因为担心儿子,又或许是因为,在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能接近夫君遇刺的真相!

一连几个时辰的疼痛。

终于,大乔忍不住,就在黄昏之际进城,去往官医署!

如今正直喊到她的名字。

“任姑娘——”

“是你?”貂蝉看到大乔,先是微微一惊,旋即看她捂着小腹,面色煞白的模样,连忙问道:“可是小腹又隐隐作痛了…这样,你先坐下,我来把下脉。”

说起来,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望闻问切”的过程。

只不过…

这一次却出现了一个小插曲。

还有一个女子也正巧在官医署拿药,说不上绝色,但也是极佳的面颊,纤细的腰肢,薄薄的背…这等女子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存在。

似乎是因为天气的寒冷,也使得这女子有些风寒…

不时的捂住嘴巴,咳嗽起来。

只是,她拿过药,本要离开之际,不经意的看到了走入大夫房间的大乔,她眼波轻闪,突然一凛,她张开了嘴巴,喉咙却仿佛哽咽住了一般。

这一刻,她的某种流露出的小时候的回忆,是怀念,是哀伤,是这总总情绪交织在一起,她的表情也变得复杂。

终于,她沉吟了良久,方才…方才轻轻的吟道。

“是…是娘…”

“娘怎么在这儿?”

只是这道声音极轻极细,她连忙也快步行至那女大夫的门前,隔着缝隙望着里面问诊妇人的模样。

越看,她…她越是情难自已。

渐渐的,滚烫液体自她的眼眸间低落,浸湿了她的衣衫。

——『是娘…』

——『是娘…』

这是一种苦苦寻觅多年不可得,可突然间…那寻觅的人出现在眼前的感觉。

如真如梦,如梦似幻。

她重重的喘着气,将双手攥成拳头,感动之余,她竟是闭上眼睛,任凭泪水从眼角滑落,这种真实的质感让她仿佛释然了一般。

或许,这便是那所谓的第三种境界。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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