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琅山神女(1/2)
“其实也不必如此。”紫衣少女怔愣一瞬,不禁莞尔,“他们不是恶人,这天寒地冻的,恐怕要着凉了。”
男人咧嘴一笑。
“小人明白。所以也只是加了点料...若是恶人,恐怕已经变成我瓢下亡魂了。”
“你这汤瓢,还是煮茶用吧。”紫衣女子扯了扯嘴角,无声笑道,“杀人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
“在小人的地界,哪敢劳姑娘动手......”独眼男人话锋一转,随即说道,“只是姑娘的这两位朋友当真义气,即便是萍水相逢,却也愿施以援手,这般义举,也是稀罕。”
“其实,就是多管闲事罢了。”紫衣女子瞥了瞥二人曾落座之处,淡淡应道。
独眼男子忍不住嘿嘿一笑:“或许对您来说只是一桩闲事。但对于小人而言,却是足以撼天动地的大事。”
紫衣女子听出他话中之意,忍不住转眸看向对方。第一眼,便看见他那再也睁不开的一只眼睛。
她想起自己只是动辄犹豫的一瞬,便令他失去了眼睛和发妻。但如果不出剑,便会令他丧失性命,还有他怀中的独子。
在此之前,她从不觉得自己的剑还有这般意义。
而在此之后,她出剑再也没有犹豫过。
“姑娘,其实您能想起小人,小人真的很高兴。小人只是一介草民,人活一世,也不过是图个心安。或许有些事情在您看来只是举手之劳,但是我等受了您恩惠的人,却会将您当作神来感激涕零。因为您保护了我们,您将我们从鬼门关外救了回来,对于我们来说,恩同再造。既然您施了恩,如今也应当心安理得地接受小人的好意才是。若您执意避而不见,反而会伤了我等的心啊.......”
“是么?”紫衣女子若有所思,“我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什么呢?只不过是从前最想被施以援手之时,不曾有人救过她,于是理所当然地觉得若是能帮上这父子一把,他们就不会像现在的自己这样狼狈了吧?
“你知道么,洛先生。”紫衣女子看着重山隐于夜色,思绪纷纷,“从前有个人,家中遭了风雪,屋子塌了,全家人只余他侥幸活了下来。于是往后看见别人房屋破败,他都忍不住想要替别人修缮添补,就好像这样便能弥补他从前的不幸。你说这个人,他应当被感恩戴德么?他也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心罢了,不是么?”
“姑娘此言差矣。”洛先生微笑道,“即便他是为了一己之私,可是在小人看来,他做了善事,就是善人。”
“善人么?”紫衣女子慢慢品味着这个词。她倒是没能料到,自己所剩无多的生命中,还能与这个词扯上关系,“当真是受教了。”
“姐姐才不是善人!”
洛先生怀中的拓儿张着双臂,嬉笑着吆喝道。
两人皆看向他,都说童言无忌,只是这自幼便鬼灵精的小儿却总是语出惊人。
“你懂什么!”洛先生拍了他一把,怒斥道。
“我说得没错呀——姐姐是琅山的神女才对!”拓儿信誓旦旦地说道,“姐姐这么好看,一定是那传说中的神女!”
“臭小鬼!”洛先生虚惊一场,自是哭笑不得。
“对了,不是朋友。”
紫衣女子忽然凭空说道。
“什么?”洛先生愣了一瞬。
“呵,没什么。”紫衣女子轻笑一声,利落地跃上那白鬃老马的背脊,冲着这对父子遥遥抱拳。
“后会有期了。”
“后会有期。”洛先生连忙将小儿放下,郑重其事地行了一揖,“姑娘,珍重。”
话虽如此,只是两人都有预感,恐怕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从此山高水长,生死茫茫。
“姐姐!你快凑过来些,拓儿有悄悄话要给你说!”
拓儿奋力在高头大马前跃起身子,想让对方看见自己。
紫衣女子依言低垂附身。
“——姐姐,这是那个大哥哥给你的哦!”
拓儿努力伏在她耳畔,低声语罢,忽从袖中摸出一团物事递了过来。紫衣女子道是什么神神秘秘的宝贝,遂接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个草编蝴蝶。
她怔忪片刻,随即了然一笑。
——笨蛋。
“拓儿,下次见面,姐姐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啊!拓儿最喜欢听故事了!”拓儿欢欣道,“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啊?”
“是个小蝴蝶报恩的故事,保证是你没听过的。”紫衣女子莞尔道,“前提是拓儿要乖乖听爹爹的话,知道了吗?”
“拓儿知道了!拓儿一直都很听话的!”
“你这小子......”洛先生啼笑皆非地看着他,面上满是难为情。
“——姐姐!下次来一定要陪拓儿吃面哦!还要记得给拓儿讲小蝴蝶的故事哦!”拓儿像个小大人似地摆了摆手,冲着她大声道。
下次,又不知该是什么时候了。
“好。”夜来檀口轻启,看着对方红嘟嘟的笑脸,方想说点什么,只是风一吹,忽然醒了醒神。
眼前一片浓瘴,哪有什么小儿与瞎了一只眼的茶摊主?
她转目望去,身旁乃是一块界碑,上面正刻着三个字。
栖梧山。
其下还有一道剑痕,那剑痕显然不算新鲜,经年累月,已经布满苔绿与风霜侵蚀的痕迹。
栖梧山,栖梧山。
她又来了。
她抬起头,仿佛能透过那密不可分的重峦叠嶂与葱郁古木,一眼望尽山上那栖身之地。多熟悉,又多陌生。
夜来紧了紧手中通体苍青的宝剑,轻轻一挥,那曾经一度令她销魂蚀骨的瘴气果然如遇蛇蝎,退避三舍。
原来这条路,比她想象的要好走。
她握紧手中那只草扎的蝴蝶,犹疑半晌,还是将其收紧袖中。
关于“丢不丢”这个问题,其实已经犹豫了一路。
......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苏决明踢了踢脚边积雪,如今马儿无力前行,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靠双脚走出去,恐怕还要至少费上整整一天。
“唉!都怪我!谁想到那女人还能骗到我第二次!”
想起自己曾与她近在咫尺,却失之交臂,苏决明便气不打一处来。都说人不能两次淌水,他苏决明竟能被她江夜来骗了两回,还都是同一个法子!连病症都未曾改过,是多不把他放在眼里!还有那小毛孩,这么喜欢恭维自己,肯定是那女人教他这么说的!都怪自己一时麻痹大意,才中了那女人的奸计!她果然是个坏心眼的!
“什么坏不坏的,嘟囔什么呢?”顾见春却不见急色,只是随处找了块石头坐下。谁承想苏决明一时气急,竟不知不觉将心中所想抖了出来。
“哼!现在倒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吧!?”苏决明见他一副悠然自得地模样,却又更显自个儿自作多情,这回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
半晌,他忽然琢磨出不对来。
“咦,师父,你怎的不急着赶路了?”
顾见春掸了掸身上积雪,慢悠悠地说道:“我只是忽然想起,每逢雪天,你师祖都会下山几日。即便她比我们先上山,若是运气不好,兴许也见不到你师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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