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事了拂衣赴府城,心月护法庇潜龙(1/2)

胡家庄事毕之时,天色已然明亮。

适逢风停雪霁,正是出发好时节!

丘知鸿要向孤卢府城,赴那冬日周天大醮。

胡芊蓁要去往城隍庙,寻城隍处打听道场。

许秀才家距城外不远,名字就叫做八里铺。

既然三人都要去府城方向,索性便同离了胡家庄、结伴而行。

许秀才气虚体弱,虽然在得了山参之后,便已经折了支参须沏茶饮下,腹中有了几分温暖,但这寒冬时节,真要他行走山路,还是颇为困难。

见此情形,庄主便干脆寻了头老驴借与他,让他乘驴回去,免得折在了半路。

“这却有些不便。”看着老驴,秀才连连摆手,“三人同行,独我乘驴,岂不尴尬?”

丘知鸿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若你不乘驴,没了脚程,那才是真的尴尬呢。你莫不是以为我和胡小姐,连只倔强畜牲都追不上吧?”

许秀才愣了一下,这才想到同行二位都不是凡俗,自己担心他们跟不上才是杞人忧天,于是不再推辞。

约定了今年冬天必将仔细喂养老驴,来年开春再将驴送回后,他就收拾了行囊,乘着驴去了庄门。

胡芊蓁早就在这等待了。

三人齐备之后,向着胡守亮并庄内阖家老小,道一声再会,然后终于离了胡家庄,向着孤卢府城的方向,翻山越岭而去。

老驴健硕,虽然驮着许秀才、背负书箧,却依旧脚下生风,脖子下面的铜铃叮铃叮铃响的欢畅。

而在这头驴的两侧,丘知鸿和胡芊蓁闲庭信步,速度却毫不逊色。

常言道,下雪不冷雪化冷,虽然今日没了呼啸北风,但这寒鸦岭山间,较之前两日却更是清冷肃杀了几分。

骑在老驴背上,许秀才起初腹中还有几分暖意,但时间一久、寒风一吹,他就只觉得身上透骨也似的寒冷了。

想要开口说声停下歇歇脚、缓口气,但左顾右盼之间,却见丘知鸿一身麻衣单裳、胡芊蓁长袍飘飘,哪个都没觉着寒冷,索性便咬了咬牙,颤抖着继续埋头赶路。

“你这秀才,倒是有些骨气。”丘知鸿瞧得分明,“冷成这样,还不说话?”

“小生早已叨扰良多。”许秀才勉强开口道,“只是些许寒冷罢了,须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打住,打住!”丘知鸿摆了摆手,“莫要在此掉书袋,读书人一身正气,须不是来御寒的!”

说着,他去路边折了支碗口粗细的松枝,掐了个离火诀,将其引燃之后,递给了许秀才:“拿着吧,别烧到自己!”

许秀才还想说“举火而行,火烛易灭,不必如此”,但眼见丘知鸿随意挥舞松枝,火焰却岿然不动,这才接过了火焰,忍不住赞叹了一句:“果真是好手段!”

“你这秀才倒是会说话!”丘知鸿闻言呵呵一笑,掐着离火诀道,“相逢即是有缘,虽然烈英观是个符箓派修行地,我亦不懂得什么丹鼎之术,但平日里观中饮食都是我一手包办,如今便传个食补的疗法与你——百年老参珍贵,但你这体格却虚不受补,必得仔细调养才行。”

“有劳道长。”

“不妨事,不妨事。”丘知鸿呵呵一笑,便传了个炖鸡的法子,“我观你是个孝顺孩子,但如此烹饪的鸡汤,你母亲却一口也尝不得,老人气衰,若是补出个回光返照,才是大不孝!”

“这……小生记住了。”

“记住就好。”丘知鸿点了点头,随即问道,“你家既在八里铺,那也算是孤卢府城人士了吧?”

“勉强算得。”

“那你定是见过冬日周天大醮仪典——这大醮是何章程,不妨同我说说?”

“道长详询,我自应知无不言,可若问周天大醮事宜,小生着实不知啊!”许秀才闻言,面露无奈之色,“自五岁开蒙,家母便时时监督,让我日日苦读,莫说周天大醮仪典,就算是集市社戏,我都少有见闻。”

“好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丘知鸿闻言,面露追忆之色,“你倒是个读书种子!”

许秀才只得拱手,口称“过奖”。

……………………

一路踏雪而行,终于翻过山岗,远远望见了孤卢府城。

于一条河边,许秀才勒住了毛驴,将松枝交回丘知鸿手中。

“此处转向西边,便是八里铺;丘道长和胡小姐去府城,须径直向北。”说着,他向着二人分别拱手施礼,“小生就此别过,若有闲暇,道长和胡小姐来八里铺,小生必扫榻相迎!”

丘知鸿和胡芊蓁闻言,也同样拱手作别,停下了脚步,看着许秀才骑着毛驴,过了小桥,转向了西边而去,不多时就走入一片松林,不见了身影。

回过神来的丘知鸿正打算继续向北,一路上始终沉默无言的胡芊蓁,终于主动开口:“还说别人勤勉,你这小道士才更怪。明明颇有道行,却也不知冬日周天大醮是何光景?”

“也是无可奈何。”丘知鸿闻言,面露苦笑,“我倒是早想见识一番,无奈分身乏术啊!”

“哦?”

“烈英观在寒鸦岭上,距孤卢府城颇远,香火不盛,一切开支皆赖婚丧嫁娶的随喜。”眼见胡芊蓁面露疑惑,丘知鸿便仔细解释道,“周天大醮必寻良辰吉日,而良辰吉日正合红白喜事,别家道门都赴了大醮,我师徒便可多揽些营生、多得些供奉,故而忙碌,并未见过大醮风光。”

“我本以为你这一身修为菁纯,是为在那潜龙榜上留下姓名。”胡芊蓁闻言,相当意外,“却没想到,你竟压根对周天大醮一无所知,这真是奇也怪哉。”

“烈英观小门小户,只是闭门诵读黄庭、炼体修心而已。”丘知鸿摆了摆手,“潜龙榜听名号就非比寻常,却不是我能觊觎的。”

“我虽未曾闻得你家烈英观名号,但看你这一身修为,较之那名门大派,却也毫不逊色。”胡芊蓁听他这么说,忍不住摇头道,“切勿妄自菲薄,真当我是随便哪个道士便能制住的么?”

“不过是侥幸而已。”丘知鸿告罪道,“当时欲知胡小姐所困情劫缘由,并非有意讨嫌。”

“其中缘由,我岂不明?”胡芊蓁哼了一声,“情劫已度,这份恩情我自欠下!既然你将参与这周天大醮,必然少不得和别家门庭打交道,不少道门弟子有些本事,但却未及修心,以你这小派跟脚,要在这大醮上书符箓、入道门,恐怕少不得麻烦。”

“我向来听从师命,与世无争,随喜行善。”丘知鸿挑一挑眉头,“又何来麻烦?”

“大派弟子都眼高于顶,见了你必多加打压,言语讥诮。你若忍让则得寸进尺,你若刚烈,则逼你潜龙榜上见手段。”胡芊蓁似乎对那些道门弟子颇有成见,“说是修道之人,却满心名利——倒不如趁着我还未寻得道场,与你暂做一回护法神,或可免于此等蝇营狗苟,落个耳根清净。”

丘知鸿眨了眨眼睛,终于明白了胡芊蓁的意思:她这是担心自己在大醮之上,因为小门小派出身,遭人排挤,被人激将、赴潜龙榜上争斗时,不小心吃了亏。

所以她想着给自己做护法,让自己顺利度过了这场大醮,也还了情劫的那份因果人情。

观其言语、见其神色,说不定胡芊蓁本就和某些门派弟子有些龃龉,似乎对冲突跃跃欲试,以便新仇旧账一起算。

说句实话,对那潜龙榜之事,丘知鸿并不在意,他自诩炼体扎实,于未入道门的修士之中,就算说不上无敌,也至少可称佼佼。

就算真要争斗一番,他也信心十足,不需旁人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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