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2/2)
福生始终是将孩子护在自己身后,他伸手在后面孩童的脑袋上摸了摸。
获得听力解封的孩子当即握住福生的手,他迫不及待的去问“我们逃出来了吗?现在怎么样了?你先给我把眼睛上的东西拿掉。”
福生轻轻安抚着孩子,他说“还没有,你再等一会儿。”。
孩子很快嗯了一下。他双眼紧闭模样认真似乎是真的把福生的话听在心里。
伸手抓住那块腰牌,似有预料般,福生放松了心神任由那腰牌上的力量将自己笼罩。
他看见一张黑色的大网覆盖在脸上,感觉,自己如同被包裹在蚕茧里的虫卵般,外在的一切以奇妙的方式与他连接。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为了完成行动前的最后一次伪装。
只是,有一个疑问,“如果我用了你的身份,追查起来岂不牵连到鬼母?”
将自己身份借用给福生的鬼母寝宫主事,冥动摇了摇头,他语气不快不慢的回复道“不会,自今日起,地府再没有一位名叫冥动的管事。且,喜夜王与鬼母交恶由来已久,此番由他坐镇,如果出了纰漏,哪怕真是与鬼母有关,旁人多半只以为他是栽赃陷害。”
这道理很是简单,尤其是在第一线接触到这些内情的他们,此为阳谋。
福生听对面说的风轻云淡,但内里作为权力争斗的牺牲者,心中不知又有何感想。
他俯身看了眼面前路上的尸山血海,作为一位与人为善的修士,福生从心底里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厌恶。他想要痛哭,想要将这些可怖的罪孽连同这个世界一起毁掉。
注意到福生的异常,冥动适时提醒道“前些日子,鬼王大帅座下的叶藏被罚入地下监牢内,现在,关于你的事迹地府上下已经无人不知了。”
控制住情绪,福生脸庞抽动了几下,他在自己手臂上画了个封的印诀,此为封剑。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在地府使用那种剑技,你就算杀的了阴帅,也逃不出去,优先以完成任务为目的。”
这种事不用他提醒福生也知道,见这位年轻的小真人蹲下,冥动微微颔首。
福生回望着那满脸凝重的孩童。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尸山血海被一股无形的大火所焚烧。
所谓尸丹便是由此炼制而成,地府里的这些老人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迂腐的臭气。此番,福生想要混迹其中,免不得需自污才行。
地上不计其数的枯骨并非特意收集而来,这里,每天都会有无名的孤鬼出现在郊外,他们有的往往只剩下残破的怨念在苟延残喘着。于是,便有了专职焚烧这些残魂的鬼差。
焚烧这类阴魂的是一种名为业火的无色火焰。
稀薄的烟气仿佛无数只昆虫在默默啃食着苦难者们的灵魂,当天空都变得黯淡,飘浮于上方的灰白云朵累积到足够厚重时,一场同样灰白的雨就会落下。
喋喋不休的透明火种将被浇灭,根植于虚幻土壤上的斑点开始自己的生长。那些经由业火焚烧了的绿草从地下冒起芽来,长势之快如同撒了欢的野马。
站在孤零零的崖壁上,目送福生牵着孩子走进那被火焰环绕着的道路。
冥动那颗忽闪忽闪的眼眸渐渐有些萧瑟,之前扑棱着翅膀的那个女人也飞到了他的身边,两个人,两个脑袋,只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
一路上,孩子不复之前的活泼,他少言寡语,偶有福生的询问,也只做嗯啊的点头或是摇头。
过了很久,这个相处起来其实很是聪颖的孩子小声艰难开口,他露出与这个年纪完全不符的忧虑,口中喃喃道“我们真的能出的去吗?”
福生只是给他肯定的回复。老实说,他其实心里也没底。一位阴帅亲自坐镇,尤其是他还曾接触过再清楚不过那位的可怕。
“能,按照计划来。”
他也变得有些压抑,沉默背着孩子,走在长长的深谷里。
关于地府的布局他也是有所了解的,位于最上层可供来往孤魂报道的区域其实并不大,当然这里指的是以丈量土地这种方式来看是不大,甚至可以说就是一个直通地下的过道,但明面上给人的感觉却十分严谨且漫长。
这些报道的区域又被划分进诸位阴帅的领地内,按照不同职能,负责方向又细细划分以显得不至于混乱。
阴帅们的所在,便是于顶端一片类似岛屿或者说是陆地上的不同区域内。
他们共同连接的中心地段则是第一层和第二层的入口,也是魂灵通往地下审判的必经之地,轮转司。
越往深谷里走,福生便有种自己在通往地下。
他知晓地府里有所谓十八层地狱之说,这每一层与每一层之间差别极大,有时候他想会不会和道家所谓的洞天福地类似,即用法力构建出来的一片不存在于世间上任何一处的独特区域。
握着福生的大手,孩子又扬起脑袋,他问“大哥哥,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救人,也是为了一个朋友。”福生拉着他两个人一大一小的行走在幽谷之中。
“那我也算你的朋友吗?”小孩突然开口了。
福生转过脑袋,他一改先前的冷硬画风,摸了摸孩子的脑袋,道“做我的朋友可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他们要乐于助人,要心地善良。”
小孩闻言立马改口,“那么麻烦啊,那我还是不要做了。”但话音刚落,这孩子又补了一句,“但是大哥哥可以来做我的朋友呀!”
福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他蹲下身子,将孩子放在自己背上,沉默声里,他似乎想起了小时候自己的师傅也是这么背着他跟他说一些老掉牙的故事破。
犹豫着,福生还是开口了。
“从前有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