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我是猫》(2/2)

铃木势单力薄,羽翼薄弱,这会儿就是随大流,主张友好,先握手,跟巴金和冰心简单寒暄,而后互送礼物,坐下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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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送给贵国的樱树长得怎么样?”

“已经开花了。”

“樱花是日本的象征,象征中国的是什么花?”

巴金说:“梅花。”

“中国幅员辽阔,奇花异卉很多,选岀一种代表中国的花,可不容易。”

聊了半小时天,代表团起身告辞。

还有下一项活动,代表团乘车转去附近的另一会馆。

亚非作家日委会事务局长丰田正子一路陪同,小声给代表团提醒,“今天来的记者比较多,贵方如果碰到尖锐的问题可以不予回答,我们将安排人控制现场。”

馆内周围陈设简朴,铺着红地毯,摆着两排沙发和茶几。

代表团的老人们在椅子上坐下,江弦几个随行人员自然是站在椅子后面。

几十名记者拥上前来拍照,快门声、闪光灯声响成一片。

维持了下秩序,进入到记者提问环节。

首先是《朝阳新闻》问了几个,很快轮着《产经新闻》,这是著名右翼报刊,极力主张支持参拜厕所。

“贵方很多成员都是第一次来到日本,不知道贵方面对东京之繁华景象,内心作何感想?”

此问题显然不怀好意,代表团所有人表情都变得慎重起来。

巴金经验丰富,一脸自然的笑笑:“日本有很多地方值得我们学习,在技术方面,日本站在稍前一点,但在精神文化方面,要向中国学习。”

对于这样双方利好的回答《产经新闻》的记者并不买账,马上又问:

“在精神文化方面日本为什么要向中国学习?日本的川端康成是亚洲第二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可是中国没有任何一名作家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很多人传言1968年川端康成那年的诺奖票数最高是老舍,诺贝尔奖的规矩是投票过程50年内保密,1968年投票过程在2019年公布了,票数最高就是川端康成,并不是传言说的那样。

巴金的回答相当漂亮:“在孔子、在李白、在曹雪芹这些人活着的时候,在中国文化最灿烂的年代,诺贝尔还没有诞生。

另外,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作家之一,他也没有获得过诺贝尔奖。”

巴金这个回答一出,代表团成员都点点头,露出笑容。

不过《产经新闻》的记者仍是不依不饶。

“巴金先生,请注意一下,诺贝尔奖在原则上并不能授予已去世的人。”

巴金笑了笑,“好,那我们就就说活着的。

1901年开始创办诺贝尔文学奖的时候,托尔斯泰还在世,可是一直到托尔斯泰去世的1910年,这十年间诺贝尔文学奖颁给了德国人、波兰人、西班牙人、意大利人,写冒险的英国人吉卜林和写儿童文学的瑞典人拉格洛夫都拿奖了,托尔斯泰也没获奖,难道我们能不承认他的伟大、不承认俄国文学的灿烂。

我还要反问你一个问题:

第一个诺贝尔文学奖并没有颁给托尔斯泰,那它究竟颁给了谁?”

记者眉头皱起,被问的哑口无言。

巴金的一番话已经把诺奖的性质说的很明白。

没拿过诺奖的托尔斯泰声名享誉,拿到手的那位作家你却连是谁都不知道。

你还要拿诺贝尔奖说事儿?

《产经新闻》马上意识到没办法应对这个老狐狸,转而把矛头瞄准代表团的年轻人。

“请贵方没来过日本的这些青年朋友谈谈第一次来日本的感受。”

丰田正子皱了皱眉,正想中止《产经新闻》的提问,结果已经有声音插进来:“我是第一次来到东京都,这里的确要比我们国家繁华很多.”

翻译人员握着话筒同声传译,丰田正子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是站在巴金身后的那名小伙子,名为江弦的随行人员。

只见他握着话筒,不紧不慢道:“我昨天入住酒店以后出去了一趟,看到路边的人都是甩着大钞票打车,我坐了一趟你们的出租车,起步价居然要整整一万日元!

东京消费水平之高,这真是让我感到深深的不可思议。”

记者露出满意的笑,非常满足于江弦的回答,完全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回到酒店,我和酒店的工作人员简单聊了一下,他说东京人就是生活在大量消费里,他说你们有信贷、信用卡、分期付款。

这可真是太方便了!”

江弦忍不住拍了把大腿,“要知道在我们国家,买东西还要用票,没想到你们的消费居然还可以超前透支,那位工作人员给我分享,他的妻子在前些天买衣服花费了整整三十万日元,分六期,每期只需要还款五万元

提前消费,每个月只从薪水里扣除那么一点偿还,这样的生活一定特别轻松吧。”

特别轻松吧五个字,江弦特地放慢了语速。

记者一听这话立马愣住。

嗯?贷款买衣服?

我老婆败家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弦仍旧是面带笑意:“哦,我听说你们上班还有业绩指标,大家常常要在办公室里一块儿喊口号,彰显团结,任何人都不允许自己拖团队后腿,有时候甚至会羞愧的自尽,这种企业文化真是令人震惊。

另外在我看来,你们还很爱岗敬业,听说日本的企业从来没有人会公开谈论加班,每个人下班以后都会默默的无声继续加班。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我们的工人一到点就下班了,一分钟都不愿意拖。

另外我看到东京有很多优秀的大学,一定培养出了很多大学生吧?

我们就不行,我们大学比较少,大学生也比较少,前几年我们才恢复了高考,好在我们大学生的就业压力没那么大,只要大学毕业就给分配工作了哦,对了。

东京这么寸土寸金的好地方,房子应该不便宜,我看到你们的房子整整齐齐特别漂亮,找人问了一下,一户建好像是.四千万日元?换算成人民币都好几十万了,太可怕了,要知道我们的月收入才几十块,可以看出东京人民收入一定很高,不然怎么买得起这么贵的房子。

说起来,我们的房子就没你们那么漂亮,我们工资也比较低,如果要买房的话完全买不起,不过我们单位给分配房子,每个月只交点租金就行了,大概是几百日元。

还有你们的退休年龄!

真是让人羡慕啊,听说你们普遍退休早,工程师35岁就要被退休了。

不可思议,才35岁居然就可以什么都不做了,我们就不行,我们的工人男人要工作到60岁、女人要工作到55岁呢。

哎?

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快退休了没有?”

噗嗤。

吴青和李小林她们齐齐低头,万方比较不堪,没忍住笑出了声。

任谁都听出来了,江弦这小子分明就是在阴阳怪气。

《产经新闻》的记者脸涨的跟猪肝似得,想反驳几句,可又没什么办法反驳。

因为他们的社会就是江弦口中这样。

在35岁到来之前,必须发了疯地工作、赚钱、升职,不然一到35岁,你就得被迫“退休”。

而且不止这一条,提前消费、加班、就业、住房、失业.江弦说的每一条,简直都直击他最痛的痛点。

这小子了解的就好像真的当过“社畜”一样。

没错,“社畜”这个词语是日本人发明的。

很多日本人都因为当下这种环境陷入崩溃,纸醉金迷的背后是他们这群“社畜”大把大把掉头发,每天喝酒消愁,然后再依靠买买买来发泄压力.

如此恶性循环。

一旦崩溃,就选择“谢罪”。

各位的电脑当中一定有个奇怪的文件夹,而这些奇怪作品之中,一定有关于“上班族的太太”这一题材。

艺术,恰恰来自于现实。

这背后就是他们日本人生活的无奈。

一个丈夫,每天疯狂加班、时刻担心被社会淘汰,被工作压力迷晕了双眼,只知道将妻子作为发泄一时欲望的“工具人”,根本没有耐心和她好好交流。

一个妻子,整日缺乏和爱人的交流,只能利用买买买来弥补心灵的空虚,而这个时候,一旦有人给出一点甜头,就像是沙漠中的人遇到了水,自然很容易侵入。

“刚才那位记者,请问您还有什么疑问么?”江弦身体微微前倾,嘴角带着一抹优雅。

《产经新闻》的记者的记者这会儿脸一阵青、一阵紫的,如丧考妣。

一想到这次不仅毫无建树,还丢了这么大脸,他全身都在发抖,心脏也几乎要停摆了。

没错,压力就是这么大。

在日本,工作做的臭,没关系,下辈子注意点吧。

我们日本的特色就是,你能干干,不能干的话就换一个干的了的干,反正有的是人干。

代表团成员们脸上都洋溢着欢喜之色,这本来是挺不容易化解的一个问题,言辞如果太激烈显得没有风度、不好收场,言辞太软弱又容易被对方抓住话柄,丢国家脸面。

江弦的处理那简直刚刚好!

说的全是你们的好,偏偏就给你们小心脏说的受不了。

陈喜儒心里那叫个痛快,他们当然能看出,这家《产经新闻》带有一定程度的敌意,问题那么的咄咄逼人。

不过江弦做的好啊,就得这么的,阴阳怪气,恶心死他们!

才和江弦住了一天,陈喜儒就有些和他沆瀣一气了。

新华社驻东京记者王大军也在盯着现场这一幕,从一开始的紧张,到放松,到大笑,到解气。

这个江弦做得太漂亮!有气魄、有胆量!这件事值得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