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雪绒花(1/2)

首先闯入赵婉如感官中的是消毒水的味道,苍白的灯光在她的头顶上摇曳,让她一阵慌神。

地面上铺着米色的瓷砖,有些地方已经磨损得露出了下面的水泥。一扇扇紧闭的门在她的两侧排列着,看向列印清晰的房号,却不知为何只让人感到迷茫和无助。

走在弥漫着清冷的医院的走廊,赵婉如只能感受到沉闷和压抑。她牵着身旁的周义林,情不自禁去想象他曾一次次在这种气氛中路过,每次的孤单往返中得感受多少绝望。

终于,她跟着周义林来到了病房前。周义林伸手推开门,一股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在他们进入的病房里,只摆放着两张病床,近门的床上正好没人,只剩靠窗的病人静静地坐着。

映入赵婉如眼帘的女病人相当清丽,哪怕身上穿着一套苍白的病号服,也难以掩饰她曾经的风华。那个面容与周义林有着几分相似的人,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灰蒙蒙的天空,让赵婉如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

“妈。”

听见周义林的呼唤,沈冬琴转过头来,露出惊喜的微笑。她下意识看向赵婉如,然后向她吃力地举起手臂,微微招手,“义林来了啊,那旁边的是婉如吗?”

赵婉如受宠若惊地低着头,显得无比乖巧可爱,丝毫不见在酒吧里放声摇滚时的狂傲,“对,我是赵婉如,阿姨好。”

沈冬琴仔细打量着赵婉如,却丝毫看不见儿子口中所谓的“比较有个性”。明明就是很乖巧一小姑娘嘛。

噢,不对,好像她比义林大两岁来着,大姑娘了。

对赵婉如,她是越看越喜欢,女大三抱金砖呢,这都大半块了。

她忍不住掩着嘴巴,轻声笑着说:“坐吧,都坐下。”

赵婉如默默地望了周义林一眼,把自己背后的塑料袋给拿了出来。

周义林看着她畏畏缩缩的样子,扭过头偷摸笑着,直到被赵婉如狠狠地踩了一脚,他才清清嗓子对着沈冬琴说:“妈,小如给你买了点水果。我帮忙挑的,全都是医生说你可以吃的。”

看着那满满当当的塑料袋,沈冬琴多少有点心疼钱:“你才刚出来工作,又得给我交医药费,这样多浪费。看望别的亲戚也就算了,给我带什么水果啊。”

她的眼中固然有着被重视的欣喜,但也是真的舍不得儿子和......未来儿媳这样浪费钱。

周义林把赵婉如按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后,只是走到床边,然后张开塑料袋,给她看着里面的一个个新鲜水果。

他拿出沈冬琴平常放在床头抽屉里的小碟子,带着几个水果就走去病房里的洗手间,准备洗点水果吃,“这里饭菜不好吃,我给你补充一下营养。”

回忆着他刚刚张开塑料袋的动作,沈冬琴仿佛看见当年还幼小的周义林。

那时候,自己还能勉强靠着钢琴老师的工资养活母子两人,还不用停留在这个小小的病房里。

那个时候,周义林还有着笑容,会对着自己张开卷起的奖项。他刚刚笑起来的样子,简直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多少年没见过他真心笑出来了,是从自己开始生病,把经济负担都转移到义林身上开始吗?

沈冬琴默默地看向赵婉如,心中不禁有了些感谢。被感激的目光所注视,赵婉如显得坐立不安,在椅子上如坐针毡般扭来扭去。

她一看见周义林握住水果,正往洗手间走去,鬼点子便瞬间有了想法,“我去切水果!”

“额,别。婉如坐下陪我聊聊天,让义林去切。”

才刚刚站起,赵婉如的手便被沈冬琴拉住。看见沈冬琴手上因长期打针而变得浮肿的血管,她一阵心疼地坐了回去,并恶狠狠地回望着周义林看热闹的眼神,在沈冬琴的视线死角对他竖起一根中指。

看着赵婉如长久地沉默着,时不时支支吾吾看自己几眼,然后又低下头碎碎念。沈冬琴只觉得这女孩纯真得很,“是不是找不到和阿姨聊天的话题?”

赵婉如连忙摆摆手,心里想着见家长这事儿可比想象中恐怖太多了。

“啊,没有没有,我不太擅长聊天。”

沈冬琴摸着她的手,似乎想起自己第一次去见周义林爷爷时候的事情。她怀念着那份青涩,也满怀爱意地注视着面前的赵婉如,“很紧张,对吧。阿姨这个年纪的人,也就剩下过去可以聊了,你想听吗?“

看见小鸡啄米般的赵婉如,她轻笑道:“给你说点义林小时候的丑事好不好?”

“好啊好啊!”

这个她是真的爱听。

沈冬琴想了想,然后望着还在洗手间洗水果的周义林,招呼赵婉如靠过来,让她们说点婆媳之间的悄悄话,“他小时候啊,特别爱吃泡馍。可后来连续吃了学校门口那家泡馍四天,终于忍不住肚子疼,断断续续吐了两天。”

赵婉如瞄了周义林一眼,也小声附和,“他不是雍兆本地人吗,这能吃不习惯?”

沈冬琴也忍不住笑了出声,“对,所以他其实不太像个雍兆人,爱吃泡馍又不太受得了,哈哈哈。”

望着儿子正在洗手间里哼着歌,沈冬琴下意识问出了心里的问题:“你想和他一直在一起吗?”

赵婉如的小脸立马变红,显得有点害羞。她往洗手间的方向瞟了眼,细声说道:“我就怕他不想。”

沈冬琴宠溺地摇摇头,觉得这女孩真傻:“他不会的,我能看出来。”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复,赵婉如不禁握紧了沈冬琴的手,她兴奋地问:“是吗?”

沈冬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给予了她信心。看着欣喜若狂的她,沈冬琴沉声追问:“那有想过结婚吗?”

“我想......”

赵婉如用双手包裹住她干枯的手掌,似乎找回了在舞台上嘶吼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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