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但为君故（四）（1/2）

原本耶梦加得以为复辟龙类统治的基石——人类这种卑贱的奴隶，现在反而成了阻碍龙类复苏的中坚力量。

例如这一次，她被混血种们追杀到了复苏的长河边，数次垂死，最危险的一次她胸口被炼金武器破开了一道两尺长的伤口，内脏近乎都掉了出来。

一路奔逃中她孤身杀了近千人，最终还是被百数人逼到了水边，像是当年被逼到乌江边的西楚霸王。

好在最危险的时刻，救起她后就不知所踪的芬里厄从水中钻出，将围堵的百数人一扫而空。

他们兄妹俩并肩杀回了王都，将最大的混血种家族屠戮殆尽，就连刚出生的孩子也没有放过，所有敢于反叛的人都被吊死在了城门口，国主则被耶梦加得钉在青铜熔炼的巨柱上，生生流干血液而死。

她以为这是复辟龙类王国的起点，却不知这只是噩梦的起点。

一年后远方真正的人类大国派来了数十万大军，其中更是藏着近万名混血种，而且大多数血统以卡塞尔学院的评级来看至少都是A+。

只不过问题也很明显，这些远古混血种血统极高的同时，也十分容易失控。

耶梦加得利用这个问题险些真的完成了逆转，可惜她强行进化成亚成体的时间还是太久了些，在她完成进化的最后一日，城门被攻破，芬里厄为了守护她而被投石车抛来的水银罐浇了满身，最后死在如山般的尸体中。

耶梦加得进化成为亚成体，但看到芬里厄尸体后暴怒，以湿婆业舞将整座城与数万大军尽皆湮灭。

之后的轮回里，几乎大同小异。

初生的耶梦加得或被动或主动的融入人类，每一次她都能依靠的天赋在最短的时间内觉醒自我意识，但每一次她都必然会经历同样的困惑和孤独。

楚子航已经不知多少次看着耶梦加得站在山巅或是高塔顶端，看她俯视这个早已变迁的世界，看她憎恨一切，看她缅怀从前。

耶梦加得俯视芸芸众生时，眼里只有仇恨、悲痛和厌弃；

在芬里厄面前她极尽温柔，好像倾尽了所有的爱，所以面对一切人类甚至是龙类，她都只有冰冷的恨意和杀意；

因为在她看来，不论人还是龙，都是颠覆她王国的叛党。

可每当夜里芬里厄睡去后，她也会独上高楼，却时常暗自垂泪，悲伤无助的像是个孩子；

但同样的，每一次的最后她都会选择同样的道路，以龙王之姿重临人间，有时能与芬里厄一起建立一个不大不小的王国，随后便会被相邻的大国盯上，配合混血种再一次将他们在完全成长之前覆灭。

楚子航亲眼看着她一次次毫不留情的屠戮人类和混血种，也一次次被人类与混血种们杀死陷入长眠；

沧海桑田，月圆月缺，她一次次的复苏，一次次的杀戮，一次次的长眠。

她屠过数万人的城，直接或间接死在她手下的人几乎可以填平东非的大裂谷；

她奴役过十数万人为她建造不朽的雕像，高耸的城池，参天的高塔；

但她也被斩首过，被钉在十字架上以烈焰灼烧过，被千枚铁钉钉入身躯后沉海过……

她的王国每次都覆灭在火海中，高耸的城墙总会被击穿，不朽的雕像被推倒，雄伟的宫殿被毁坏……

明明每一次复苏之后她都记得，她也早已认清世界的变化，知道自己的努力大概永远都是徒劳无功——除非，她愿意吃掉芬里厄。

她每一次濒临绝境时都会和芬里厄相拥，说着：“也许这一次，不得不吃掉你了呢。”

可每一次的最后，她宁可咆哮着死去，也没能狠下心来把那傻傻的大龙吃掉。

当然，每一次，芬里厄这条看起来单纯到愚笨的巨龙也会流尽最后一滴血，只为保护被他称为“姐姐”的妹妹。

楚子航好几次都已经于心不忍想要出手相助了，可最后却都忍痛放弃了。

从开始的耐心寻找，到现在近百次的轮回后，就连他也已经开始有些急躁起来了。

他还是没找到那个所谓的“真正的耶梦加得”——

暴虐的耶梦加得不是，隐忍蛰伏的耶梦加得也不是，苦心孤诣谋划的耶梦加得不是，与芬里厄满怀爱意相拥的耶梦加得也不是，那个在夜里暗自悲伤垂泪耶梦加得还不是！

君临天下的帝女不是，混入人群的邻家少女不是，策马奔腾的女武神不是，伤痕累累的女孩也不是……

楚子航从最初为耶梦加得的残暴而心惊，也为她的死亡而悲痛，到现在他也感觉自己逐渐习惯和麻木了。

就连他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找到那个真正的耶梦加得，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了解这个百世轮回却依旧固执倔强到死的女孩。

又一次轮回。

这一世，耶梦加得没来及觉醒就被混血种围捕抓住，豢养在了一座城中，她和夏一样，为了找到芬里厄而不得已委身帮助城池的发展。

而那座城池的主人，一个秘法制造的超级混血种，竟然爱上了耶梦加得。

然而，城主所谓的爱扭曲而自私，他天真以为能用芬里厄逼迫耶梦加得就范，以为分享满城财宝和这座微不足道的城池就能打动龙王；

耶梦加得虚与委蛇，在大婚那天将城主杀死在了铺满鲜花的金色大殿里。

城主死前咆哮着怒斥耶梦加得：“你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除了我愿意收留你，这世界哪里还有你和那个怪物哥哥的容身之所！？”

“你们这些弃族的可悲怪物，若不向我们臣服，就只会被我们一次次的送入死亡的长眠！”

“耶梦加得，你永远都逃不出这个宿命的轮回！除非有一天，你和那个蠢货哥哥，再也不会醒来！”

耶梦加得这一次却没有暴怒，只是平静的穿戴好火色的长裙缓慢而坚定走出大殿，看着下方万数军队以及远处被捆在水银池里的巨龙，昂首高声道：

“我是龙王，耶梦加得！”

“我从不逃，即使是宿命，有一天也只会成为我登上王座的踏脚石而已！”

她在金漆雕花的巨石大殿门口翩然起舞，前方箭雨遮天蔽日却没扑不灭她这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她最后望了一眼水银池里奄奄一息的巨龙，金色眼眸中像是下起了一场萧瑟的雨。

湿婆业舞再次爆发，她和芬里厄，再一次与一座城湮灭在历史长河里。

这座城就是后世的摩亨佐·达罗，也称死丘。

后世发掘出来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其实真正的摩亨佐·达罗非常广袤，但绝大部分在湿婆业舞引发的地动中都被洪水淹没冲毁了。

可这一次，楚子航还是没能找到那个真正的耶梦加得。

按照耶梦加得临行前的交代，楚子航带着血盟进入回忆之中，若是真的触及了耶梦加得真实的“灵魂”，那么他只要呼唤耶梦加得的名字就能唤醒她。

可楚子航已经尝试了不下百遍，每一次那个回忆里的耶梦加得都没有回应。

终于兜兜转转，他前进到了夏的回忆。

因为夏看不见当时的楚子航，所以楚子航也看不到那时的自己和耶梦加得，他也理解为何夏一开始总以为自己是个幻觉了。

以他现在第三方的视角来看，夏看起来确实就像是精分了一样在自言自语。

其实以他的记忆力，五十年的记忆中几乎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

但真正从夏的视角出发，楚子航才发现其实还有很多细节是他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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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和他说话时总温声细语的夏，在确认他离开后眼神或表情总会变得阴鸷下来，不过后来夏戴上面罩被缝上了眼睛，也就看不出来了。

而在夏脱困后与周家交易时，她曾以某些条件和周家交易了许多炼金材料——楚子航继承火神记忆后一眼就能辨认出，这些都是极为珍稀的，加工后可以影响精神元素的炼金材料。

且夏后来用于挂画的那面墙，一开始她设计的其实是一种可以拘束精神元素的炼金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