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小溪,再见（2/2）
这也是他高中能敢这般天天逃课去网吧上网的底气。
上午第二节课是数学。
此时外面的雨变得越来越大，比早晨大了许多。
夏天的雨就是这样，没了春的柔与连绵，只要下了，就是暴雨。
因此夏天，又被称呼为雨季。
数学课刚上了一半的时候，郑华忽然走进了教室。
“段老师，我有事打扰一下。”郑华打断了段为国的讲课。
段为国停下了讲课。
“姜鹿溪，你出来一下。”郑华道。
姜鹿溪愣了愣。
虽然因为她是三班的班长，平时被老师叫去办公室的次数不少，但是这样在上课的时候，被突然叫出去还是第一次。
姜鹿溪跟着郑华走出了教室。
而此时段为国继续上起了课。
郑华既然在此时把姜鹿溪叫出去，那肯定就是有事。
他所讲的课，姜鹿溪现在听不听都已经无所谓了。
因此段为国抓紧利用这最后一个月平摊下来没有多少的数学课，重新将上次做的模拟考试学生错的多的一些题给他们讲了起来。
姜鹿溪这一走，就没回过教室。
哪怕是到了下课，第二节课下课的二十分钟时间结束，第三节课上课。
姜鹿溪都依旧没有回教室。
这让程行皱起了眉来。
班主任到底有什么事找她，竟然会找了那么久。
而此时的姜鹿溪，却连雨衣都没有穿，任由大雨从天而降落在她的身上，与雨水一起滴下来的，还有她眼眶上飞速掉落下来的泪水。
从安城一中回家的这条公路，她不知道走了多少次。
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般，骑的那么急，那么快。
以至于下雨天路滑，在不要命的快速骑行中，因为前面突然出现的人或车，因紧急刹车而跌倒在路上，在被人指责训斥下，姜鹿溪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将自行车扶起来，然后骑上去，继续不要命的往家里赶。
她在心里祈祷，祈祷一个奇迹。
但许多梦，总归都有梦醒的一天。
曾经的团团圆圆是，如今的奶奶也是。
梦醒之后，迎来的便是梦碎。
从她将团团圆圆抱回家的那天算起，到了去年团团圆圆死在那个小巷，已经过去了十年的时间，人生都没有几个十年，又何况是猫呢？
她曾经问过别人，那些城市里家养的猫，每天有猫粮有猫砂，每天好生的喂养着，再加上还节了育，也只能活十四五岁左右。
而团团圆圆的生活条件很糟糕，没有家，吃的也不好。
她也没有钱给它们节育，因为她曾经问过兽医院的医生，给猫节育要好几百块钱呢，两只猫就将近一千块，她是没有那么多钱的，问奶奶要，奶奶也不会给的。
在她的理想世界里，或者是说在她的梦想当中，她觉得团团圆圆还是小孩子，还能活很久，能陪她很久很久，能到大学毕业，能到毕业后找到好的工作，能赚到钱，然后给它们节育，让它们过上好的生活，那时候它们住的吃的都好了之后，肯定还能陪着她跟她奶奶更久更久。
但那是梦，那是她的理想世界。
已经十岁大的团团圆圆，最终冻死在了那个冬天。
而猫是这样，奶奶其实也是这般。
她一直都潜意识的没有去想过她奶奶的年龄。
她的奶奶，过了今年，已经八十岁了啊！
八十岁的年龄，在她们村，已经算是很高很高的年龄了。
许多老人，都在六七十岁时去世了。
她们大多都死于冬天，都没有捱过那个冬天。
去年冬天时，姜鹿溪很担心很担心，特别是那次奶奶感冒生病时，但最终，奶奶都熬了过来，熬到了开春。
而到了开春，到了天热的夏天。
她本以为，奶奶身体是不可能会出问题的。
但没想到，最终还是出了问题。
是啊，直到此时，姜鹿溪才真正正视了奶奶已经很大很大了这个事实。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奶奶其实一直都是有病的，她的年龄，她的身体，是陪不了她很久很久的，那些不愿意想的事情，不愿意去面对的事情，总归还是在这一刻来临了，当从郑华那里听到奶奶躺在医院里，可能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时，姜鹿溪是无法面对的，她觉得天要塌了，她从来都没有这般无助过。
平常最快也得一个小时才能赶回家的路程。
这一次，姜鹿溪只用了三十分钟。
到了镇医院，姜鹿溪眼泪狂奔的跑到奶奶的病房。
十多分钟后，镇医院的某个病房里，响起了一道伤心欲绝的悲恸声。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但为了自己所坚持的事情，人是可以吊着一口气，强行活下去的。
为了这世上最为乖巧也最为可怜的孩子，姜鹿溪的奶奶，坚持了许多许多年。
姜鹿溪奶奶的身体，一直都很不好。
但为了姜鹿溪，她不能那么快就走。
她要看着姜鹿溪成年，要看着姜鹿溪考上大学。
而现在，她都看到了。
姜鹿溪已经保送了华清。
虽然身份证上她还没有到十八岁。
但是过了年，就要长一岁，再加上村里都有虚岁的习俗。
姜鹿溪已经成年了。
而且，她身边也有一个不错的男生陪着她。
虽然不知道这个男生能不能陪着她走到最后。
但不论如何，姜鹿溪都是能够好好地成长下去，好好地生活下去了。
她帮姜鹿溪攒了那么多年的钱，她父母出事故的赔偿费，这些年别人种他们地的钱，再加上这些时日小溪做家教的费用。
虽然不多，但足够小溪上大学的费用了。
人老了，就不拖自己这乖孙女儿的后腿了。
吃药吃饭都要花钱，自己腿还瘸着，还不能赚钱。
以前有不得不继续留下来的理由，现在怎么还能成为她变好的累赘。
此生有了小溪这样的孙女儿，知足了，也满足了。
于是，在这个刚过完五一的初夏里。
在这场夏雨里。
她最后用尽全身力气，抚摸了一下自己孙女儿的脸庞。
她家小溪的脸庞啊，应该是这世界上最漂亮最动人的一张脸了。
只可惜，没法子看到她出嫁穿上婚纱的那一天了。
小溪，再见。
奶奶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