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古来万事东流水(1/2)
夕阳西下,清风拂过峻极,微散血腥气。
远望嵩山如卧,太室三十六峰耸立,鸟飞高空,下方山峦绵延,只觉青天变得狭窄。
那一山浓郁青翠,此刻身披红霞。
不知是夕阳残照为妆,还是一山血红煞景。
峻极之巅。
赵荣依旧矗立崖边,目眺黄河,指点烟岚。
此间盛景,信为万变云岚虚缈绕,百迁岭嶂险峣隆。
他的心情,似也如此间景致一般虚渺莫测。
旁人远观,只见一袭青衣随风飘荡,山岚浮动发髻。
分明已是天下第一,却忽有种茕茕孑立之感。
自打读过汤英鹗递来的信,赵荣已驻足良久,旁人也不去搅扰。
直到他转过身,泰山、华山、恒山三派掌门人才联袂上前。
天门道人怒瞪汤英鹗,哼了一声。
五岳剑派有着上百年的香火情,如今左冷禅坠崖,丁勉、陆柏等太保也覆灭在自己的阴谋之下。
天门道人恼恨嵩山派所行之事,他不屑斩草除根,却也不愿与嵩山派的人多说一句话。
此时一拂道袍含怒从汤英鹗身边走过。
“左冷禅咎由自取,已堕魔道,师侄不必介怀。”
天门道人干脆的话语中带着郑重与敬意:
“东方不败已死,魔教损失惨重,嵩山派也没法继续耍阴谋为恶,若非师侄平定这场武林风波,泰山派难有传承留存。”
“贫道在此谢过。”
他作揖高谢,赵荣抱拳回礼:“师伯言重了。”
天门道人又朝华山夫妇与恒山三定道:“贫道心急如焚,要回泰山山门查探,整理乱局,一刻也不想在这嵩山上多留。”
“贫道就先告辞,他日再与诸位挈阔。”
“天门师兄慢走。”
“保重。”
“……”
天门道人走得果断,其师弟也出声告辞。
天乙道人跟上天门道人的脚步,踏过封禅台阶下的尸体,不由朝武当少林所在方向看了一眼。
他心想着:
师兄这边告辞却不与方证大师、冲虚道长打招呼,实在是不给两大派面子。
按照师兄的牛脾气,这般做法倒也正常。
方才武当少林也只是动动嘴皮子,并非真要与他们站在一起。
天乙转而看向青衣剑神所在,在一瞥间将那张年轻面孔印在心中。
这时,明知掌门师兄得罪了两大派,他也无比安心。
武当少林的江湖霸主地位,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接下来至少六七十年,两大派都休想言魁首二字。
南部雁城将是武林中心。
泰山派历经此次武林大劫,折损严重。
可泰山属于五岳剑派,往后的五岳盟主乃是天下第一的剑神,泰山派仰仗其势,可迎来多年休养生息的时间。
只要掌门师兄在,泰山派定能恢复往日气象。
且此次风波之后,门内再无玉字辈的声音,陈年弊病,也算一朝除去。
泰山派多有门人死去,天乙心中自有哀伤惋惜,可也有一丝轻松舒展之感。
再看向掌门师兄时,他的眼中满是敬佩之情。
师兄这辈子嫉恶如仇,性如烈火,为此在门内门外惹了诸多麻烦。
可在这峻极之巅,也是这份性情叫他有胆色抛却生死,迎着嵩山一众高手挺剑在剑神身前。
天乙道人想到此景,心中顿生感慨。
这对泰山派来说,可是不小的造化。
望着泰山派一行下了嵩山,恒山三定复看满山尸首,不由心生悲悯道了声阿弥陀佛。
三定朝赵荣与华山夫妇告辞。
定闲、定静又朝方证冲虚礼貌告别,脾气火暴的定逸师太却对两大派颇有埋怨,她倒是与天门道人很像,不理会冲虚方证,抱着受伤的手臂直接下了封禅台。
“师侄打算何时去华山?”宁女侠问道。
赵荣朝三秦大地眺望,歉声道:“本打算九九重阳登山拜访,如今既在中原,恐怕会早些打扰。”
“此间事了,我便与顾老一道拜谒华山。”
岳不群轻轻一笑:“那正好,眼下玉女峰上景色正佳,我们先返回华山准备,等剑神大驾。”
他说话极为客气,赵荣闻言谦逊一笑。
一旁的宁女侠没那么多客套话,听赵荣要去华山,当即笑道:“风师叔与你相熟,他老人家知你早来,定然欢喜。”
“届时叫冲儿灵珊陪着,师侄莫要像上次那般匆忙,可在山上多留一些时日。”
“一定一定。”
赵荣抱拳,岳掌门宁女侠也抱拳告辞。
他们又朝左冷禅跳崖处看了一眼,便不再回头。
下到胜观峰半山腰,二人瞧见诸多尸首,一些死于拼斗,一些被炸药炸死。
沿途山石崩裂,数段山道被土石掩埋,旧径难觅。
对于他们这等驾驭轻功的高手来说,想从胜观峰上下来不算难事。
“师兄,你此刻作何感想?”翻过乱石堆,宁女侠望着自己的丈夫认真询问。
岳不群脑海中闪烁起那剑气纵横的场景,情不自禁地摇头。
“我便是将紫霞神功练到气宗之极,也不可能有这等功力。”
“葵花宝典,辟邪剑法这些功夫练到极致同样也不及他。”
他话语中带着沮丧在所难免。
宁女侠还听出一分释然。
这倒叫她心安。
“便知师兄要这般去想,”宁女侠幽幽道,“赵师侄天纵奇才,其武学天分之高连风师叔都赞叹连连,想我华山派辉煌时多有能人,却也找不出他这样一个人来。”
“若师兄心中要与他论较长短,那可比与左冷禅计较要难上许多倍,如此一来岂不心累。”
“东方不败天下第一,名震江湖多年。左冷禅老谋深算,又有多少阴谋诡计。到头来,全都是一场空谈。”
“所以啊”
她的目光从岳掌门脸上移开,平视前方:“这古来万事东流水,倒不如心怀旷然,在玉女峰上安享余年。”
岳掌门忽然笑了,扭头看向夫人。
他长吁一口气,而后又笑了。
“师妹.我们回华山去吧。”
“嗯!”宁女侠笑着点头,她不由回忆起二十年前。
那时仗剑走三秦,中原闯侠名。
玉女峰上虽然破败,他二人却互相扶持,温馨无比。
二十多年过去,似又重温旧梦,找回了当初的那份感觉。
宁女侠拉住了岳掌门的手,夫妇二人肩披彩霞,身子相依,迈着轻盈步伐下了胜观峰。
……
“善哉善哉.”
方证大师满脸慈悲:“剑神一力化解武林灾难,功德无量。”
“少林寺度过此劫,必将铭记剑神之恩,日后但有驱策,只需修书一封,本寺上下,定然竭尽全力。”
赵荣看了老和尚一眼。
方证大师的确有慈悲之心,但作为少林方丈,他也在默默影响江湖,保证少林寺在武林中的地位。
站在大派掌舵人角度考虑,这也无可厚非。
可惜
此番博弈,他们已成输家。
但作为守规矩的博弈之人,输了之后,方证大师的认输态度极为诚恳,倒是叫人没法挑剔。
赵荣不想多话,与方证敷衍了几句。
同时婉拒此时去少室山做客的邀请。
一旁的冲虚道长作揖道:“剑神剑法之妙、剑气之盛惊为天人,他日若驾临武当,本派必将举派相迎。”
“好说好说.”
面对冲虚,赵荣也只说些客套话。
方证与冲虚都是明白人,知晓这位天下第一对他们无有太多好感。
当下表达态度后,便不再碍眼,告辞离去。
这两大派一直高高在上,如今败下阵来,气势低了一半不止。
只能回返宗门,靠各派底蕴再历岁月,徐图未来。
“万剑归宗.万剑归宗”
山道上,冲虚道长不断念叨着这八字。
武当派的人扛着数面门板,其中一位就是成高道长。
他躺在门板上,如婴儿般睡眠。
冲虚念叨的话传入他的耳中,成高道长却听不见了。
念叨愈深,冲虚道长的面色愈是凝重。
“大师,伱可曾听闻江湖有此剑术?”
方证大师摇头:“老衲闻所未闻。”
“便是达摩祖师在世,见到这门剑术,恐怕也要禅心摇曳。”
“身化万千剑气,已不似凡俗之流。”
方证又道:“东方不败的功力已惊世骇俗,其武学境界臻致天人合一,出招施功处处化繁为简。”
“剑神创阳谱在先,境界还要高过东方不败。”
“剑气万千,天人也难及。”
“哪怕是东方不败面对这剑气都小心无比,等闲武人便如嵩山葵花高手一般,都要在剑气之下葬身。”
方证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好在这天下间一等一的杀伐功夫只在剑神身上,他并非滥杀之人,这真是江湖幸事。”
“否则.”
“这世间难以想象。”
冲虚道长的白须在太室山的清风下徐徐飘动,扯出一张颇为深沉的面庞。
“其内功之妙,我武当派的纯阳无极也比之不过。”
“外有万千凌厉剑气,内有神功生生不息,天下第一当之无愧。”
他摇头,叹服道:“短短数年就能自悟到这种程度,实在难以理解。”
“没想到贫道有生之年,能亲眼见证这等横空出世的神人。”
冲虚道长说到这里,他与方证大师都笑了一下。
这一笑,也不知心中是否是真的高兴
当天晚上。
一轮明月挂在天际,夜越深,月越明。
混乱到极致的太室山,此时万籁俱寂。
赵荣没有离开胜观峰,反而入了嵩山山门,就待在当初左盟主所立的山门高墙之上。
当年八月十五,金桂飘香,天上的月亮那般圆。
遥记五岳盟会时,左冷禅何等气势,一人压着四派掌门。
当时赵荣还站在莫大师父身后,连坐在桌边的资格都没有,只算一个小透明。
这个叫他如履薄冰的胜观峰,如今已经败在脚下。
嵩阳形盛,也能随意把玩。
噔噔噔.
戌时许,一连串脚步声响起。
汤英鹗小跑在前,后面跟着几名老仆,他们将酒饭送到高墙上,搁置妥当后便退了出去。
汤英鹗送来了一个包袱,里边装着嵩山派整理的阴谱阳谱,还有镶满宝石的五岳盟主令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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