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影渡长天(5)(2/2)
“你不会贸然对一个基因原体动手,禁军统领。”
“不再是了。”康斯坦丁说。他花了一个瞬间,意识到自己出口的答案同时回答了两个问题。
是否这个答案同时回答了他的命运?这是超出他需要思考的范畴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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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再是禁军统领,战帅。禁军为守望王座而诞生,我不会再统领这样的军团。”康斯坦丁一刻不停地说,声音平稳,“除此以外,我的确会对基因原体动手,这是我往后的使命,也是你将要面对的道路。”
佩图拉博的神色变得更加阴沉。他抬起手,按住康斯坦丁的矛刃背面,将其轻轻下压。
寒冷的霜雪如同从他手指间滑落,在康斯坦丁的施力下,矛刃的下降停止了。
“你无法杀死一个基因原体,康斯坦丁瓦尔多。”他没有否认瓦尔多的话语,“你只是作为王座守望者而生,你甚至无法战胜阿尔法瑞斯和欧米冈。”
康斯坦丁一动不动,他受到了帝皇的亲自启迪。当他受命之时,他是否想过,原体的诞生就是导致这一切发生的源头?
“我为刺杀非人之物而生,战帅。你需要了解,假如原体死在日神矛下,将被剥离的是其身在亚空间下的影子。得以留存的,则将是他们无束的意志。这柄长矛已祝圣为连通十字路的导管,被剥离的力量将重归吾主的光辉之下。”
一阵夹冰带雪的风扫过,远处的金属碎屑吱嘎作响地哀鸣着。
无声地,战争铁匠们似乎接到了他们原体的命令,依次放下手中的武器,但仍然呈保护队形。铁环机兵也是如此。
“你是我们的刺杀者?”佩图拉博阴冷地问。“很好,那就去做吧。我的兄弟留下的意志将如何?”
“寄托在某物上,或者消散在现实宇宙的时间之中。”康斯坦丁说,“我无法单独完成一场刺杀。即使康拉德科兹或科沃斯科拉克斯也难以独自刺杀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吾主将你们塑造得过于强大,以至于不曾考虑该如何杀死你们。”
“那么,需要你执行的只有最后的处决。我明白了你的任务,我会将你加入计算。”
佩图拉博冰冷地说,对康斯坦丁提出的杀戮没有任何反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犹豫。在康斯坦丁眼中,这甚至足以让人质疑,曾经对其兄弟怀有关照的第四子,究竟是否与此人身为一体。
事实上,康斯坦丁相信,佩图拉博明白:如果他们能得到一名优秀的刺杀者,摧毁阿斯塔特军团环绕泰拉的防线将容易许多。
原体之死的打击对军团是正中心脏的一击,即使不足以同时摧毁两颗维系生命的军团之心,也足够让一支部队大受挫败。
天色逐渐明亮,黎明的光芒微微洒在佩图拉博的侧脸上,将他的身影笼罩在一层不真实的光辉中。空气依旧冰冷,雪地无声无息,仿佛这黎明的光是另一层冰面,将这片大地的生命冻结在寂静深处。
佩图拉博面向远方,抬高了声音,似乎是对着那一抹虚无的亮光,自言自语地开口:“你能听见吗?”
他的呼唤像寒风般穿透空气,在空气中推出一层层的回声,那声音震动着山脉的表层,仿佛要将这片白雪覆盖的大地撕裂开来,但最终,一切又恢复了静默,山峦依旧屹立未动。
佩图拉博等了数秒,空寂与寒冷是唯一的回音。
佩图拉博只是重新转过头来,对战争铁匠淡然下令:“福克,去联系星语合唱团,写信给罗格多恩,通知他你听到的事。”他下令,“原样转述,但必须让他单独聆听。”
战争铁匠沉重的盔甲嗡鸣地运动起来,他没有提出任何质疑。“是。”他说,并顺着城墙向后方退去。
接着,佩图拉博从他的护卫之中走出,来到了康斯坦丁面前,低头俯视着他。他的目光俯视着康斯坦丁,仿佛透过战甲看穿了他的一切。
天色愈发亮了,空中逐渐由黑暗转为灰蓝,这片大地从时序上而言正在复苏,然而寒夜的黑暗仍然挽留着奥林匹亚,凝滞在这片终年不化的积雪上。奥林匹亚的山脉如同一块永远冰封的巨石,拒绝着进一步的复苏。
铁之主毫不费力地伸出手,抓住了康斯坦丁长矛上裹着的布料,康斯坦丁没有反抗,松了松手,让战帅方便将其取下。
除了他的日神矛和他自己的盔甲之外,其他事物都不属于康斯坦丁使命所需的物品。
那块厚重的布落在佩图拉博手中沉重而迟缓地落下,卷成不起眼的一团杂物。完整地显露在外的长矛上闪烁寒光。
佩图拉博伸手轻轻触碰,一滴血顺着他的手指滑落。
就在这一瞬间,康斯坦丁感受到了另一种力量。
他的意识被拉入另一个世界,一个充斥着咆哮与嘶吼的黑暗风暴世界,里面以一座高山的峰顶,顶起一个几近狂暴的发光机械,那些疯狂旋转的齿轮和缠绕如蛛网的电缆构成钢笼,束缚住一个刺眼的光源。它一刻不停地高速运转着,在狂乱的风暴里切割出一根根无限平直的光线。
这,便是日神之矛向他揭示的真理。
他凝望着这些暗喻,注目于一个充斥着怒火与压抑的光轮。
而佩图拉博眯了一下眼睛,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手中厚重的布向城墙外抛出。
布料随着夜风徐徐飘荡,在空气中滑落,逐渐消失在深不可测的黑暗山谷中。
“我希望洛嘉奥瑞利安是你的第一个与最后一个猎物,康斯坦丁,但我明白,这不可能。”佩图拉博开口道,“我会确定,你的力量究竟能否匹敌我们中的任何一人。”
“现在?就在这里?”康斯坦丁稍微抬起眉头。
“你并不总有机会在杀死我的一个兄弟之前,获得喘息与休整的机会。”佩图拉博说,却没有动武的意图,相反地,他的目光再度落向远处,似乎只是在等待着。
康斯坦丁瓦尔多沉默地等待,每一块肌肉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当一阵热风从他身后吹过时,他意识到自己还是太慢了。
只是一个瞬间,袭击者已经近身。
他试着去应对,但他的矛柄被压向他的胸膛,青铜与血的气味霎时间冲入他的呼吸器。他低吼一声,招架住袭击者的下一次重拳,但他的小臂连同腹部被一同击中,一阵裂骨声飘来,他迅速退后卸力,而他的矛仍被袭击者紧紧压制在胸前。
康斯坦丁感觉到对方的手指已经滑向了日神矛的锋刃,那只手没有丝毫的颤抖,甚至无视了矛锋的锋利,粗糙的皮肤抵住危险的立场,停留在被刺破的边缘,而他的手指则稳稳捏住了闪烁寒光的长矛尖刃,仿佛这本应切断手掌的武器只是钝器一般。
一旁的佩图拉博打断了他们。
“够了。”
空气中的肃杀氛围仿佛被什么强行扼住。袭击者微微俯身,似乎在审视着康斯坦丁,片刻之后,他放开了长矛的锋刃,站直了身体。
“康斯坦丁瓦尔多,”安格隆沉声说,声音如山谷中的闷雷。“那么,帝皇的确选择了我们。”
“我很高兴你再次确认,”佩图拉博回答,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这一句回答仅仅是礼节性的。“康斯坦丁,跟上星语的朝向,观察罗格多恩收到后的反应……”
“我并不听命于你,战帅。”
“但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除此以外,你还有什么道路可走?”佩图拉博质问道,脸上积蓄着风暴。“帝皇指定了你的道路。”
“也指定了你的,”康斯坦丁漠然地说,仿佛体内的断裂和疼痛对他毫无影响。
在他们背后,恒星正在缓缓升起,阳光的第一缕光线轻轻拂过雪地,风带着大地被阳光唤醒的热量向上扬起,呼啸着激起一阵凌乱的苍白雪花。
“这是我们为彼此所选的。”佩图拉博说,声音低沉,“够了,节省我们的时间,罗格多恩必然在使用星语联络奥林匹亚,而我们的回应,将必然快过他送来的信息。”
有那么两秒,康斯坦丁什么都没说。他看了一眼自己洁白的刃尖,慢慢地抹去了上面残留的一丝血迹。
这是一把已经出鞘的武器。而它的伪装层已经被佩图拉博所丢弃。
“再会,原体。”他轻声道别,顺着一条肉眼无法察觉的金线,在风中隐去。他的身影逐渐消失,而那条金线仿佛一瞬间融入了风中。
佩图拉博若有所感,目光掠过那条无形金线留下的痕迹。
陡然间,风从山谷间涌起,那面下沉的厚重布料在他眼中仿佛被唤醒,被风猛然托起,猎猎地翻卷着、飘荡着,逆着下落的轨迹冲向天空。在曙光之下,那块布料显出猩红,宛如被鲜血浸透的一道血口,逆着天空划出一道残破的痕迹。
佩图拉博目送红布消失在曙光中,随后,他的目光转向安格隆,后者已站在他身旁。
“他的反应速度不错,”安格隆说,活动着他自己的手指,“力量尚可。”
能得到一名善于近身搏斗的原体的如此评价,这是曾经的禁军统领难以抵达的程度。
“这说明他的速度与力量仍在成长,或者解放。”佩图拉博说,接着话锋一转,回到他们昨日在全息星图之前讨论的最后一个话题上。
“你还能想到什么诱饵,足够将怀言者诱导至伊斯塔万三号,安格隆?普洛斯佩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