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建康惊变(2/2)

“王丞相,卿和朕相识一场,朕一向对卿防备颇深。然而今日朕才明了卿的忠心,请卿立刻执掌禁军,去牛渚和建康城中接管防务,以防生乱。朕自与内臣在石头城中,以防奸人暗害。”

“陛下之恩,臣万死不能报!”王导痛哭下拜,扣了三回首,方才接过虎符离去。

望着王导离去的背影,司马睿只能祈望上天能让苏峻快些来。现在禁军的军心岌岌可危,恐怕支撑不了多久,只有苏峻能够靠得住了。他望着江面,心里却想着京口。

王导前脚刚走不过一个时辰,一个报信小卒忽然跑上石头城的塔楼。他见到朱牧的人头,和一旁严阵以待的侍卫,不禁大惊,颤颤巍巍地倒在地上。

“有什么消息么?是京口来的消息吗?”司马睿赶忙询问。

“是……是京口来的消息”,小卒结结巴巴的,接过陶壶咽了一口水:“苏峻杀了刘侍中,现在已经在瓜洲开始渡江了。”

什么!司马睿张大了嘴巴,脑子一片空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苏峻投向了王敦一方,最后一个希望也破灭了。良久,他才痴痴地说:

“快!快去报知王丞相!”

他开始来回踱着步子,自己现在凶多吉少,到底是该留守石头城呢?还是该去建康宫呢?

此时江面上突然出现大量渡船,王敦似乎是和苏峻有所约定一样,也开始渡河了。自从灭吴之战以来,宽阔的江面上头一回如此拥挤。

他双股战战,开始越来越倾向于回建康宫了。一旦建康宫有失,自己的妻儿就该完了。他的太子司马昭、还有夫人郑阿春可都在建康宫中。尤其是郑阿春,已经怀胎九月,即将分娩,动了胎气可就不好了。

又过了两个时辰,天色已晚,渡船越来越近,看着就要接近岸边,然而江上军士竟然没有一点动静,连一艘战船都没有出动。王导那家伙在干什么?怎么还不动弹呢?

此时,又一个报信小卒飞速地登上了城楼。

“建康城反了!”

“什么!”司马睿以为听错了。

“奉郑夫人手谕,建康城中群臣不见了陛下,都愿投降王大将军。”

“禁军呢?禁军也支持吗?”他只感到喉头发紧。

“禁军受王丞相虎符,正要来石头城捉拿陛下!”

“虎符是自我而出!岂有此理!”

“陛下,将士们只认虎符!”

他大叫一声,一口痰从胸中涌上来,堵住了气管,顿时昏厥过去。侍从赶紧以凉水灌之,又拍打面庞,他方才苏醒过来。

现在的他瘫坐在地,心如死灰。也是自己自作自受,朱牧素来得到禁军爱戴,现在自己杀了朱牧,已经无人可以约束禁军了,反过来,禁军还要协助叛逆者来诛杀自己这个擅杀忠良的无道昏君呢。

他苦笑着回想起王导给他出的计策,这时他才明白了一切。

从苏峻手上夺徐州,是王导提议的;从祖逖手上夺豫州兖州,是王导提议的;拆分荆州,逼反王敦,也是王导提议的;当然还有从桓景手上要回司州治权。没想到王导竟然藏得如此之深。不过,也怪自己只知小利,贪图徐州的治权,却没有想到败坏了全局。

还有派戴渊、刁协去拖住王敦,派刘隗带着京口驻军去联合苏峻,恐怕也是王导的手笔吧。王导一定明知这些人去了之后必死,所以借刀杀人罢了。不!王导一定事先和王敦、苏峻有过预谋,不然怎么能确信逼死自己的忠臣呢?还有唯一完全忠于自己的京口编练新军,也是如是白白送给了苏峻。

甚至杀朱牧,也是王导在一旁不断唆使。这样一来,哪怕是禁军诸将校听见爱戴的首领被滥杀了,也一定会倒戈而向,去帮着王导进攻自己吧。哼,虎符不虎符的已经不管用了。

恐怕戴渊、刁协、刘隗至死还以为王导是忠臣;恐怕朱牧至死还以为王导在为他劝解说好话。

地上那个人头,死不瞑目,还在怔怔地望着自己呢!

“哇!蠢啊!蠢啊!”想到这里,他大喊一声,扯开自己的铠甲,将头盔扔去一旁,撤下自己的发带,箕踞而坐,披头散发,又哭又笑,一会儿狠命撞着城墙,一会儿又以头抢地。

侍卫们互相打量,见天子如此模样,也都知道大势已去。他们竟然不管天子尚在,纷纷哂笑离去。

当夜,王敦以周抚领兵,毛宝为先锋,率楼船大舸数百艘兵临建康城下。一俟登岸,火把过处,畅通无阻。守军纷纷打开城门,迎接北军。郑阿春支撑着即将分娩的身体,带着整个后宫在建康宫大殿上,迎接建康城的新主人。

待王敦的军队进入石头城时,城中唯有司马睿十几个从琅琊王府一路跟过来的内臣,还有几个亲近宦官尚在。其余无论文官还是军士都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最后,军士在石头城的塔楼上,发现了已经接近疯癫的司马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