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走高平(1/2)

“是王敦的军队!诸君戒备!”

郗鉴赶紧下令军队结阵。家乡被王敦突袭,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王敦不是前几天还在围攻浚仪吗?怎么突然就占领了高平城?

或许只是王敦以偏师进驻高平,家乡父老慑于威势不得不暂时屈服。如果照这么推理,或许王敦在此地的兵力并不多。如今自己和祖公回到了此地,突袭城墙,或许能够和父老里应外合,一举攻破。至于夺回高平之后的事情,到时候再说。

正当他做如是思考时,突然,高平城头号角齐鸣,成排的持弩军士从城墙后露出身影。号角声里,几个仆从费力地将一架笨重的物体搬上城头,定睛一看,却是一面大鼓。一人眉目疏朗,着华服,旁若无人地登上城楼,敲响大鼓。

“王大将军!”

祖逖一眼就认出了城头上的击鼓者。他记得王敦在金谷园时就以擅长击鼓著称,今日必然又是他得意之时,需要炫耀一番,所以亲自登城击鼓。

可是王敦不应该还在围攻浚仪么?自己之所以选择高平,就是为了绕开王敦的主力,可是王敦却带着全军在高平等着他——自己可谓是失算了。

随着鼓声大作,两侧山林中隐隐有兵戈相撞之声,祖逖向道旁举目望去,旌旗在树丛中若隐若现,四处皆是伏兵。略略估计一番,每一面的伏兵都是自己当前兵力的数倍之多,饶是手下的将士再英勇,也无法逃出重围了。眼下几乎事已不可为。

一通鼓毕,王敦大汗淋漓,一边擦汗,一边以鼓槌遥指祖逖大笑:

“祖士稚亦有今日乎?

“我带着六万大军来到高平这个小地方迎接足下,可谓是礼重备至。足下山穷水尽,何不早降?我可以保足下爵位,只是夺去军权,尚不失为高门。省了军中之事,做个清闲名士,岂不快哉?可不要闹得不体面!”

祖逖紧闭双唇,忽地摇头无奈一笑,在众人瞩目中上马出阵,亦遥指城头,似将有所言。王敦微笑着,期待祖逖按着计划体面投降。

“王大将军何不来我军中做个名士,也可保足下名爵!”

王敦张大了嘴巴,回望诸谋臣,不知如何回复。几年以来,他潜怀兼并天下之意,先后将荆江湘梁四州收入囊中,唯独忌惮祖逖,方才不敢行动。如今这个老对手就在眼前,看起来自己胜券在握,可对方怎么就没有一点畏惧呢?哪怕求饶也好啊!

他只是暗自骂道:“老顽固!死到临头还嘴硬!”

一旁钱凤赶紧进言道:“此人之所以不愿屈服,还是重名声胜过实利。主公只需要让他明白,就算不屈服,战死,也得不着什么名声就可以了。天下行将是主公的,他到时候也只是螳臂当车的迂夫子罢了,哪儿又会有名声呢?”

王敦又清了清嗓子,假笑着在城头遥鞠一躬:

“足下还是心存侥幸,以为晋室可以复兴,这样即使自己尽力抵抗而死,仍不失为忠臣。然而足下死后到底是旧朝的忠臣,还是新朝的逆臣,不值得深思乎?”

祖逖哑然失笑:“官位、名声,这就是你们这些混账在乎的东西么?我倒也不在乎什么晋室的社稷,然而河北数千里江山,数百万百姓,就这样被你们弃之不顾,沦入石勒手中,亦不值得深思乎?”

王敦一时失语,他不明白祖逖为何那样在意那些贱民。但转念一想,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些迂夫子就是这样失败的:若非祖逖倾力北伐,导致豫州空虚,以他王敦的兵力,根本不可能如此轻松地拿下整个豫州兖州。

他不禁想到当年在金谷园之时,石崇常令侍女行酒,如果客人饮酒不尽,就威胁杀掉侍女,如是逼迫宾客喝酒。而每次面对这一招,王敦照常不喝酒,坐视侍女被杀。他理解不了为何那些同侪会为了救一个卑贱的侍女,而老老实实接受石崇的劝酒——

正如今日,他无法理解,为何祖逖会为了所谓河北的百姓,而对豫州兖州防备如此空虚。

不过王敦从来不关心他不能理解的事情,于是他摇头,正要挥手下令两侧伏兵杀出,钱凤拉住了他的手:

“主公且慢,这些军队还能为我所用。若是尽得祖逖练兵之法,未尝是件坏事。可以其部下三千人,及豫兖百姓性命动之。”

“祖逖会为了那些贱命投降,别扯了!”王敦嗤之以鼻。

钱凤刚想辩解,忽然想到王敦确实为人凉薄,恐怕是真理解不了祖逖所想。他干脆心一横,绕过王敦,自城头向下劝降:

“祖公若是今日不屈而死,算是做了一回英雄。然而尔部下的三千人马,还有在豫州兖州先前的官吏,及其亲随百姓,这些都值得舍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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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祖公重名节,可以先让全军投降我军,自己亦不失为大晋遗民,可乎?”

祖逖一愣,钱凤的暗示可谓毒辣。今日抵抗确实是无意义了,他只希望拼将一死来保全自己的名声,却没想过在自己死后,以王敦的凉薄性子,必然会对整个豫州兖州展开清洗。无论是他手下的将士,还是自己在豫州兖州拔擢的官员,都会被王敦屠杀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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