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画舫(1/2)

岁暮,大雪初晴,天空湛蓝,秦淮河上,一艘画舫刚刚靠边接了客人,就缓缓向乌衣巷方向驶去。画舫顶棚上尽是晶莹剔透的雪,而舟中传来仕女的歌声。

听着歌女的小曲,在舟中围炉而坐的,是几个士人。其上首者正是侨姓之魁首,王导。而其余几个人,有江左八达之中的谢鲲、羊曼,还有士人中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庾亮。然而众人关注的焦点,却是坐于船尾处一个身着布衣的,胡子拉揸的家伙。

“长安城又破了,真叫人唏嘘啊!”听完刘曜攻破长安的消息,王导感叹道:“建兴这个年号倒是意象宏大,但也不过只有一年而已。”

“是时候劝进琅琊王了”,那个布衣士人回话道:“若是天子还活着,可以先从进位晋王开始。无论如何,天下必须有一个天子,也只能有一个天子。”

“太真所言极是”,王导率先为温峤敬酒,众士人都举起了酒杯:“不见一年有余,温太真风雅依然。请奉栀酒,聊表寸心。”

原来他们此番迎接的“贵宾”,正是从司州不远千里而来的温峤。他这次是奉桓景的命令,来江东述职,分享情报,同时为新军部下上表请求各种封赏,其中当然也包括刘乂的“归义侯”。

“不才风度如何且不论,各位同仁要么头戴锦帽,要么肩披鹤氅,要么身披貂裘,一个个都如神仙一般。倒只有不才还是一副穷酸样呢!”温峤表面恭维,其实话中带着些刺。

一年多不见,先前落魄放荡的侨士,如谢鲲、羊曼之流,现在看起来和从前的江东土著士人也不遑多让,也已经是一副富贵派头,可见日子有多安逸。想起自己在北境辗转的辛苦,温峤简直感觉这是两个世界。

气氛多少有些尴尬,尤其是谢鲲、羊曼二人,先前以淡泊世俗自诩,但到头来还是汲汲于名利。温峤没有戳破他们,但绯红已经爬上了他们的面颊,也不知是因为羞愧,还是仅仅只是酒醉上脸而已。

见众人不语,王导扬着眉毛,将话题扯开了去:“话说,桓刺史此番如何不亲自来?莫非是有所顾忌?太真可知道么?”

温峤举起酒杯,抿了一大口:“去年离开江东的时候,在北上的渡船上,祖公和桓刺史都击水发誓过,说如果不能清中原而复济,就如大江一样,一去不返。因为有了这个誓言,所以桓刺史一直不好再回江东了。”

王导听罢,勉强一笑:

“听闻桓刺史与祖公大破刘聪于箕关,也算是兑现了诺言了。之后想来江东,我们自会随时款待。”

“茂弘说笑了”,温峤摇摇头:“如今刘聪虽被重创,然石勒逞凶于河北,刘曜纵横于关中,离‘清中原而复济’的目标还远得很。我看再过几年,桓刺史也不会亲自来江东了。”

“也好,江东龙蛇争斗之地,离远一点也并非坏事。”

王导低头,若有所思。目光却扫向一旁侍立的庾亮。作为小辈,庾亮本来坐在舟中末席,此时会意,跽坐向前,试探着问:

“太真兄可知,若是将桓刺史召回建康做官,他会否应召回江东?”

“誓言不是儿戏,岂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温峤漫声应道。

“可如果说,是琅琊王亲自召回呢?”庾亮追问。

看看庾亮,又看看王导,温峤心下洞明。原来王导有些话不方便问,却教庾亮来出头:

“桓刺史发过誓了,即使是琅琊王亲笔的手谕,也未必能说动他”,温峤直瞪瞪地打量着庾亮,庾亮只好将目光瞥向一旁:“当然,除非建康大乱,勤王还是必须的。否则其他情况下,刺史不会亲自南下。”

“这可不是抗命么?”庾亮显得有些激动:“若是连琅琊王的手谕也不听,桓刺史和石勒、刘聪有什么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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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峤正欲反驳,王导按住了庾亮:“桓刺史股肱之臣,不是可以诋毁的。只是如此不尊号令,即使功劳再大,我实在担心他会成为第二个韩信,无罪而冤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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