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封神与盘古(2/2)

“果然会做生意。”宠渡暗赞,当即按老头子的口味点了几样,道:“请把贵店最好的酒来一壶。”

“今日客多,热菜兴许得多等些时候,小的先把酒与冷食儿端上来。”店伙计欠身笑道,“二位以为如何?”

“无妨。”

“得嘞……”

店小二高唱着菜名去了,师徒俩趁着等酒菜的空当竖耳细听,虽隔着重重人墙,好在那说书先生嗓音洪亮极具穿透力,倒也听得清清楚楚。

想是最后一回的缘故,其所述故事,除去几个人物,与师父那卷手札上的内容并无太多重合的地方,不失为对残卷手札的一次补漏。

二人老神在在地听着,很快便进入了那故事所绘的情境之中,仿佛置身上古封神大战,听有妙处,也随其他食客共同喝彩;等到热菜上桌,便听得啪的一声响。

那说书先生拍了一下惊堂木。

“……却说子牙封过神后走下来封神台,率文武百官回了西岐。后武王封列国诸侯,开大周八百年江山。此乃后话,暂且不表。封神演义至是终。”

说书先生再拍惊堂木,一声脆响将所有人的思绪从那波云诡谲、光怪陆离的封神世界里拉了回来。

片刻后,台下掌声雷动。

“好!故事好,讲得更好。”

“说得我都想去会会那些神仙人物了。”

“谁不是呢?可惜上古奇闻是不知多少年前的事儿了,甚至连是真是假都说不清楚。”

“也是……其他的不提,单说这‘周家八百年’,我便闻所未闻;你们呢,可曾听过有此王朝?”

“我看未必。既是上古秘事,或载于古卷之中,被这老爷子偶然得之,故而这般演绎,也未可知呀。”

“但常先生从上到下俱是寻常,不似我道门中人,何来此等机缘奇遇?”

“那又如何?就算是常老爷子杜撰的,那也是不可多得的好故事,我等又何必管它真假?”

“对对对,这故事实在太下酒了。”

台下食客热情高涨,却听有人高声呼喝道:“哎,不对。”众人急忙喝问道:“老先生讲得这么好,哪儿没对?你可别瞎说。”

“谁瞎说了?还有好些人作何结局,可没交代啊。”那人也觉得委屈,“托塔天王李靖,李家的三个儿子……”

众人一听,也反应过来。

“他说得对。”

“那什么韦护、雷震子,是何结局?”

“杨戬。”一女子岔道,“老娘就爱杨戬。”

“还有哪吒,我要听哪吒。”

……

声音此起彼伏,众人报了一通人名儿,最后齐刷刷看向木台,眼中俱是期待,争相言道:“请常老爷子快说说。”

“嘿嘿,”那说书先生摇头晃脑地捻了捻胡须,“李靖、金吒、木吒、哪吒、杨戬、韦护、雷震子,此七人俱是肉身成圣。”

一语言罢,引得台下连连称叹。

“啧啧,肉身成圣。”

“光听着都觉得厉害。”

“常老爷子若还有故事,”又有人起身叫道,“请再讲一个。”

“对啊对啊,我这刚换的酒还剩半壶哩。”

食客们附和着,更显兴味盎然。

有道是盛情难却,那说书先生不好扫了众人的雅兴,朝上下左右拱手道:“承蒙各位看官抬爱。不过老儿口中所叙只是故事,诸位图个乐自无不可,切莫当了真才是。”

“便遵先生之言。”

“对对对。”

众人应承着,便见说书先生呵呵笑道:“今次的故事嘛,还得从这开天辟地说起……”

而师徒二人这边,老者小意“嘘”了一声,“葫芦里可还有酒?”宠渡本不解,却见师父朝木台努了努嘴,旋即明了。

“既有好故事,怎可无酒?”宠渡忙取葫芦在手,听其声辨准方位,撩手就扔,“常老爷子接好。”

“祖师爷遗训犹在,老儿不便多饮,小友莫怪。”那说书先生接在手中,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二楼,一双眼眸古井无波,眼神却似能穿透人墙,只小抿一口算是领情,随即将葫芦稳稳掷了过来。

抛得稳,抛得准。

同样的听声辨位。

仅凭此点,足见这老先生或非等闲。若非其身上并无半点灵息的波动,众人还以为他是什么不世出的玄门老怪;但反过来看,连店中小二都会几手拳脚,一个走江湖的老人家又怎会没两手功夫防身呢?

因此,虽然感到惊讶,却无人多想,任由那老先生捋袖擦了擦嘴角,再把惊堂木往桌上一拍,高声讲道:“却道天地之初浑沌如鸡子,那可是清浊相杂、阴阳未分哪,后有大神盘古生于其间。

“好个暗无天日,大神端的恼怒,‘哇呀呀呀,真个气煞我也。’便手持巨斧一划拉。

“——啵儿!

“响一声,这就算开了天辟了地了……”

起于盘古开天,却落脚在别处,那老先生一口破锣嗓子,于说书这行当本不讨巧,却避实就虚自成风骨,倒是别有意趣娓娓动听。

每逢妙处,食客争相叫好。

但宠渡的心思,却全在盘古那儿了。

“老头子,你说可真有盘古其人?”

“传说而已,谁知真假?”

“既是古来有之,总该有个源头。”

“那或许是真的咯。”

“也不知盘古到底长啥模样,是否真如传闻中那样,龙首人身?”

“有机会你去问问呗。”

“盘古不走娘胎,却从‘鸡蛋’里出来。按今人标准来看,当算非人。”

“那便如何?”

“那就不该叫‘大神’,叫‘蛋神’或更为妥帖。你觉得哩?”

“就你小子鬼心思多。”老者扔过去半截花生壳,“前人大能,岂容这般戏言?”

“也对。”宠渡深以为然的样子,“若非那一斧头,说不定天下人都还在那‘蛋’里待着。男人是蛋黄,女人是蛋清。”

“男人为何不能作‘蛋清’?”

“一来女人如水,适合做‘蛋清’;这二来嘛,男人不总喜欢被女人围着么?”宠渡煞有介事,“所以这男人,便只能作蛋黄被蛋清围着咯。”

“当男人有温柔乡,你不得谢谢盘古老爷?”

“能见到他老人家再说吧。”

就这般瞎聊着,酒菜已上齐。老者不吃饭菜,先把那壶中酒喝一杯,挑眉呼道:“好酒。”只此一口,便将酿酒的原料与工艺说了个七七八八。

小二如见神人,竖指赞道:“老先生原是酒道行家,说得一点没错。”师父顺着话头问道:“这城中可还有其他好酒?”

“道门之外,各家酒楼自有特色。可不是吹,本店的‘醉花阴’,就是二位喝的这壶,算是凉城顶尖儿的。”

“道门之中又如何?”

“老先生算是问到点子上。若论道门中的好酒,却不在净妖宗这等豪门巨擘手中,反要往那些个二流宗门去寻。”

听店伙计将“二流”两个字说得很小声,老者笑问:“这等宗门,城中有多少?”

“灵隐门,七巧阁,小剑宗,横刀坊……尽可去得。”店伙计顿了顿,“差点忘了,还有一个。”

“哪个?”

“金乌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