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潮起(1/2)

失去对一切的感知,失去对自身以外的舵效,失去他人的视线。

人就会被时间遗忘,成为了亿万偷光的水蜉蝣之一。

这种时间,修铭不算陌生。

因为这才是他经历中的一种常态,反而浮相里的几月,才像是一场月色斑斓的美梦。

不过他知道,两者都不是梦,而是他所存在的现实。

他为了追寻两位旅人,来到现实与虚妄的交界之地,向下是八向健全的完整天地,向上是无法停悬的无限沉溺。

他一直需要做选择,但他始终犹豫。

修铭看到了她们,她们都站在一个台子上面,仰望着异相浮动的斑斓星空。

无论哪一个世界,都是在世界边缘看世界,与看这个世界在自身世界丛系中所处位置最为清晰。

因为这是一种相对刚好的距离,既不会被自身所存在的世界细节迷惑,又不会因为太远而失去对远星的感知。

如果斑斓时空是一盘大棋,这样的位置,就该是棋手所在的位置。

王轩兰与施娟儿走的不远,到了这里也不剩下几分远近的概念。

修铭还是觉得奇怪。

这里已经是半侧物外,物相降低维度,成为一种绝对平坦的概念,只有意识这种接近本质的事物,可以偷光一瞥。

那么,哪来的台子?

修铭看到她们时,她们也看到了修铭。

施娟儿迎了过去,牵起修铭的手,一同来到台子上面。还轻轻地转到他的背后,将修铭散开的头发整理清爽,然后她就抱住了修铭的腰。

王轩兰看似没有动静,仰望的眼睛里却时不时发出一道余光,暗暗着偷瞄着欢喜的二人。

她不开心了。

明明只有三个人,这道场也宽广到包揽整个天地,王轩兰却发现这里很拥挤。

不过她也有她的骄傲,而且只剩下骄傲。

所以......管他呢。

施娟儿不是粘人的性格,尤其是在外人面前。

她现在有些反差动作,要么是没拿王轩兰当外人,要么就是拿王轩兰当...彻底的外人。

耀武扬威的诛心之举,看起来两人之间还是表面上的和睦,并没有因为都来着那座城有多少家乡情。

也是,没把火气释放到修铭身上,他已经可以赞颂道:“娘娘们,大义啊~”

世界广阔寂寥,人心却必有所重,视线也往往只能放在一物之上。

哪怕是自认为博爱平等的明,像是光芒一样照射着八向内的物相,却也有受不了光芒想要逃跑的来了,与阴影包裹的裂缝地灵所在。

他所做的事情,也不能因为结果对八向有利,而忽视他在其中为了强留他的师父,在多造成了无疾之痛。

无论是何种意识构形,一旦有了主观的人性倾向,就必定会挤压原本它平等物性的生存法则。

这是一个永远无法平衡的天平,从不同的视角,就会有不同的结果。

斑斓的宏大叙事,修铭几人的儿女情长,真龙一家的难明往事,五名之间利益倾轧......

与无法被看见的众生,一同构成了这些形相星星。

.......

“我睡了多久?后续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修铭步入正题。

“六个月,我和她打了一架,没打赢~但也没吃亏。”施娟儿仰着头说道,嘴角带着一抹骄傲。对方可曾经是五名,对方屹立万万人之上时,她可能还没有出生呢。

“问题都暂时解决了,你倒是睡了一囫囵觉。天地弥合,业果折腾了几回后,暂时毒性也不大了,而我们离去的方向,也确定了下来。八向定形,神清鬼还,你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

所以你醒的刚刚好,要是愿意,你可以再倒头回去睡了。”王轩兰应该是吃了枪药,说话间尽是挑衅。

修铭颇为无辜的抚摸一下耳垂,这娇女......我还没算账呢。业果的毒,不也被你放到我这来了,要不然我能昏迷这样久?我明明出了力,怎么还有一点苦劳吧。

不过六个月啊,这一次睡了好久。

王轩兰的话信息量颇大,修铭却早已适应了这种对话习惯。

无事便是最好,睡了一觉,他还是觉得有些疲倦。

毕竟是含毒入眠,甚至还做了一个无比怪异的幻梦。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都难以称的上安眠。

“第一个问题,浅浅的方案已经成为现实,你们将八向之地从未出现的繁星,用一张稀疏网拉进了这个世界。

结果看起来...有点脆的样子,不过刚才这一路走来,好像又蛮结实的。

作为不称职的笼中鸟,很开心一觉醒来,诸位将主已经解决了问题。

你们塑造了一个有瑕疵,但还算完整的八向之地。

嗯~”修铭吸了一口气,没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

“第二个问题,看起来是八向之地内生循环的崩坏,更本质却似乎与整个斑斓月潮相关。

在解决最终问题之前,单个天地内浮现出的问题,也无法得到完全的解决。

而且与完善的五名六通不同,于之八向的七业,早就糜烂流毒,并深沉水塘。

我想这个问题,能够得到一个绥靖处理的机会,已经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这个问题,现在也可以暂时放下。

第三个问题,我却不明白了。

八向合一,天地重新接驳,利用彼此的浮力对抗下沉。

这样的说法过于形而上,八向合一也还是方向,这个方向究竟是哪一边?是否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

你说神清鬼还,我们都有根系,也自一个地方而来。

我与娟儿最开始的目的,也是为了从此次借道,返回五名城了却一些不甘心的旧债。

你曾是那座城的至上之人,那么你是否一直想着重返生路,重铸五名?

问题怎么没有了?不是变多了吗?

这些问题我可以问出很多,本来也都是一些很重要的问题。但现在却有一个更重要,却很简单的问题。

我想问。

包括其他将主的选择,我们的方向,是否仍然一致?”

修铭低下头来,从这里看,他们就像是站在万丈高空的一片悬廊上。

这种感觉本身没错,但同时当他们穿过这层网后,他们刚才的位置就再次变成了深潭里的星空。

现在八向之地,有了两片对立的大地。或者更准确的描述,应该是一片苍茫的大地,与一片浸润在星海里的岛链。

王轩兰沉吟了一会,随即发出一声嗤笑。

“咯咯~你不是猜到了吗?为什么老是执着于从我这里再次获得确认呢?”

“为了培养一个好习惯。”修铭真诚说道。

“切,和你还没什么直接关系呢,你就已经开始想着驯化我了。”王轩兰翻了一个白眼,不过还是口嫌体直的解释说明:“八向有时只是指代,虽然这里确实共存着八个不同种族。可其实每一个个体,都会有着自身不同的想法,存在着不同的方向。

八个?八百个心眼说不定只是一个人的。

为什么人心如潮,因为水会向所有空冗的地方流淌,即使是高位,只要压力够大,也迟早被占满。

人心没有方向,有时是因为人心有无数个方向。

但现实没有,这里不仅时空互相耦合,人心也是如此。

被裹挟是一种宿命,即使我们这些看起来的弄潮儿,又何尝不是身后的巨浪推着走。

所以人心从来不会真的心向一方,但潮水始终要有它倾泻的空间。

八向之地,找到了它要倾泻的空间。

我们有了回去的方法,其他将主更是翘首以盼,或是顾虑重重却表现的翘首以盼。

你猜到了。

我们各怀心思,但是我们的方向,仍然一致。

我们要回到五名城,带着整个八向之地一起!

所以没有任何问题了,你要是觉得头晕,也可以再去睡睡。

因为无论潮水已经起浪,再也不需要我们引导,而我们也正走在重建八苦的路上。”

王轩兰瞳孔的机巧花纹,像是活过来一样。

她眼中的一切,都在不断地耦合成新的物形,又很快被身后卷起的其实齿轮状机巧碾碎。

一遍遍的循环,一遍遍的毁灭,又一遍遍的重来。

修铭看着她瞳孔,已经相信了她说的话,不过长期盯着她的繁复瞳孔,修铭反而觉得有些催眠。

至于她话语中,本该铿锵有力的音节,无论说话的人,还是在听的人。

都感受不到其中的力量,反而都对这样的叙事开始有些脱敏。

人心从来不一,他们是樊笼的意志,却也是套在人形里做着该做事情的人。

而且较长的生命,本身也足够让他们对任何事情都不再惊奇。

许多事情也没有什么值得他们热血澎湃的,只是这样做更符合现实,或是符合心意。

拯救世界?不如说,他们透过对时间的感知后,明白其中许多不忍言之事。而一旦落潮做大,无论多么强大的个体,多么会水的蛟鱼,都有可能在群体性的下沉中突破自身的死线。

拯救自己,随着人性给他们限制而出的狭路而行,比起听起来高大又堂皇的拯救世界、拯救他人,要更符合他们的内心所重。

是谓心行合一,猿马一体。

修铭的视界,较之常人要遥远很多,尤其是在一片闭合,内部无阈限的空间里。

呼吸之间,他便能清楚同行人的位置,对其恶意的视线来源,模糊的察觉到事情因果链性。

这份感知不来自人性,而是他本质上更超然的物性,不过即使多么超然,修铭从始到终都受着诸多限制。

例如有时远光之景尚能如烛灯胧影,近身有相却被物所障目,又有时远光之景被时光异构相隔,连位置都看不清,更无论其内的诸事浮沉。

修铭看不到五名城,可能是灰质中还残留着一些关于遥远的概念,也可能人不可能看到自己的后背。

即使有一面镜子也不行,至少需要两面。

他与王轩兰这样的底蕴大于本相的人物,到了每一个世界,都像是走到一个点状的光源前面。

他们的形体被光源照亮,同时他们遮挡住了光源照向某个方向的通路,形成了一面看不见、但极其庞大甚至罩住整个世界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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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或许是他们的本质,最接近形相的表达方式。

一片与世界交织在一起,却注定无法真正显现出来的庞大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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