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潞简王——朱翊镠[liu](1/1)
朱翊镠,穆宗朱载坖第四子,神宗朱翊钧同母弟,生母孝定太后李氏,潞闵王朱常淓之父。二岁时受封潞王,居京师二十年,受尽李太后的纵容无度和时任皇帝恩宠加身,万历帝曾赐其田地万顷。二十二岁时就藩卫辉府,在藩二十六年,在王位三十五年。孝定太后去世,讣告到卫辉,朱翊镠惊恐悲痛之下,不久即病逝,年四十七岁,谥号简王。
朱翊镠,一生下来就是宫中的宝贝蛋,据史载,已经十八岁的万历帝,有一次在后宫醉酒闹事,失态之下拔剑追杀太监,场面极其混乱。司礼监秉笔太监冯保将此事报告李太后,愤怒的太后一番愤怒、严苛得训斥,宣称要废掉这个失德的皇帝,让他的弟弟朱翊镠继位,由这件小事可见,朱翊镠多么深得母亲的宠爱。万历帝本人对这个亲弟弟的纵容无度,是皇族家庭中少见的,终其一生,由于李太后的过度溺爱和恩宠,万历帝几乎无力、无法约束而只能任其妄为,这也是致使潞王飞扬跋扈的根本原因。
朱翊镠十四岁,按照皇家习俗准备完婚,为准备潞王婚礼,宫廷用了各色金三千八百六十九两,青红宝石八千七百余颗,银十万两,珊瑚珍珠两万四千余颗。由于费用奢侈,户部看不下去,以礼法《大明会典》载“亲王定亲礼物,金止五十两,珍珠十两”,提示万历帝:潞王婚礼的费用超标了。但万历帝在头上李太后这座大山的重压之下,根本无法言明,只能置之不理,光边备军费就挪用了九十多万两,甚至把整个京城的珠宝都买空了:“京师虽百货所萃,此等珍奇与日用粟帛不同,即召商凑买,难以时刻取盈。”
经过张居正十年励精图治、整饬朝政,明王朝的经济状况有了很大的改观,可是朱翊镠婚礼开销实在惊人,假如张居正不去世,也会被活活气死,有人给李太后出主意,说张居正家有万贯家产,抄了他的家就不用发愁潞王的婚礼了。为了替宝贝儿子追讨婚礼费用,这位出身农家、曾经高度尊敬张居正的老太太居然同意了,结果,抄家仅得几万两银,远不及严嵩的十分之一,根本不够她儿子用的。不过,这些与朱翊镠后来的贪淫与奢华相比,仅仅是个开始。
大婚之后,就藩就被提上了议事日程,在首辅申时行的主持下,为潞王选定了湖广衡州、卫辉两地作为就藩地点,万历帝点定了更为富足的湖广衡州,传旨在衡州府为弟弟建造王府。此时,朱翊镠本人上本,说:“臣愿就近,庶几咫尺天颜。”请求改为卫辉,万历当然批准,朱翊镠为何对卫辉情有独钟,史上没有说。
潞王府工程之浩大很快让当地官府受不了了,河南巡抚臧惟一不得不奏疏皇帝求助:建造潞王府的预算为六十七万七千八百两白银,所采石料皆采之于湖广、四川的深山老林,所用人工众多,故建议河北道参戴光启改驻卫辉。历经四年,潞王府竣工,整个王府建筑群规模宏大、雄伟壮丽,坐落于汲县城的东半部,至今卫辉潞王府的遗迹,依稀可见昔日气势。修建王府期间,潞王仍居于京城,万历帝曾多次到昌平十三陵拜谒祖陵及视察寿宫的修建,他每次离京都命潞王率居守大臣监国,万历帝对潞王的信任与亲近可见一斑。
潞王即将就藩,倒霉的户部又需要替潞王筹办安家费。这一回,给户部下的指标是三十万两金,张居正已经去世,万历帝决定清算张居正,甚至连张居正为明王朝国力振兴所创造的业绩都置于脑后,认为如果交在自己手里,国家早富了,张首辅误国尔。遗憾的是,万历帝很快发现,旁观能臣治国是一回事,自己动手又是另一回事。毕竟,从他一生行事风格来看,他并不是有谋略和才干的人,帝国再次陷入了入不敷出的境地,而且这次没人能帮他。
这正是潞王就藩的真实背景,偏偏又逢浙、直等省灾荒,户部哪里拿得出三十万两金,忍无可忍的大臣纷纷上疏,弹劾户部尚书宋薰和户部官员,理由是:国家都受灾了,你户部不但不抚恤灾民,反而屈从皇帝的无理要求!可怜的户部尚书宋薰既不敢得罪皇帝,又对上疏无可辩驳,只好递交职呈不干了。万历帝心知肚明,他一面抚慰宋薰,一面谕廷臣:“协和奉公,不必以言争论。”想堵住众臣的嘴巴。最后,万历帝不得不下旨:减三分之一。潞王离京就藩,动用了五百多艘船只装运财宝家私,沿途顺天、河南二省各府县官员均举行盛大的迎送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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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是一场浩劫,保定巡抚在奏疏里向皇帝大倒苦水:潞王之国,经由河间、大名二府,费用浩大,连岁荒役,委难措处,乞于天津仓动支米一万七千石、临清仓动支米一万一千石。按当时的米价,两万八千石大米的比价约相当于两万两银子!这些借贷,官员们必将再往下层层摊派搜刮,百姓之苦可以想象!
由于燕王朱棣起兵,明朝格外重视削藩,历代亲王均不得掌握兵权,穷极无聊之下,精力旺盛的亲王们自然能搞出百般花样,倘若醉心技艺也就罢了,可醉心于荒淫,对皇家也许无非多养几个不肖子,但对于百姓来说,不啻于一场灾害,不幸的是,朱翊镠恰好属于后者。
就藩的前一年,朱翊镠为了寻找好马,无视政府的军马法令派府役们到军马场选好马,任意胡闹,打死了一匹不驯服的马。军马场负责人只得上前喝止,按照军法,打死军马,应受法律处置,即使对亲王,也当劝诫。没料到,潞王恶人先告状,跑去向皇帝哥哥诬军马场负责人:“欺蔑亲藩,吓诈府役。”万历帝对潞王的罪责无法追责,反命人把军马场的官员、军士共七人交大理寺严惩。大理寺的官员明知人家无罪,但也只得曲法判处“充军处身”重刑,七名官兵本已受了极大的冤枉,但皇家兄弟还不解恨,万历帝又命大枷枷示为首者一个月。
朱翊镠开始谋划生财之道,他接任的是景王朱载圳的庄田,实际上景王是个无子嗣的短命鬼,名下受封的四万亩地多是虚数。朱翊镠呢,不说要多少土地,多少产业,只“奏讨景王遗业。”朱翊镠的主意是,不但要向前王看齐,而且要落下实数,万历帝当然会同意,这一来吓坏了廷臣和地方官员们。景王死后,田地已还于民,又经过张居正的一条鞭法,全国土地丈量,“悉数版籍”,哪有土地可拨?万历帝不管这个,责令各地按老档案的虚数勘划土地,此举在朝野掀起轩然大波,百姓“闻之色变”,各县、府、户部多次上书,但万历帝仍是如数准给。最终,四万亩土地强行搜刮到位,潞王又追讨到景王名下的房课、盐税。
据《明史》载,潞王在藩二十六年虽有大量的俸禄田产享用不完,但他仍旧强占民田,他有十几个妻妾,但他仍强占民女,甚至凡新婚女子,他都要占有。潞王为非作歹,潞府人也狐假虎威,私设公堂,非刑拷禁,当时明朝刑部不断接到举报,潞府恶徒“淫用非法”,至有活钉棺中,曲死,套死,折胫,断脰之刑。
从民间百姓的反应看,潞王的口碑也不怎么样,当地有一个传说:潞王陵南边有个小村,叫城南庄。有一年,这庄上一户姓马的要为儿子娶媳妇,结婚前一天,马家杀牛宰羊,烧煮炖炒,把一切都准备得停停当当了。第二天,全家人起来要办喜事,但掀开锅盖一看,肉、菜全没了。谁把东西偷走了呢?马家全家出动,找来找去,找到潞王陵前,大家发现神道西边的那个牵马小吏嘴上油乎乎的,还残留着肉末呢。马家人气愤地说:“潞王在世时就没干多少好事,你这个牵马的也跟他学!”一边骂着,一边抡起铁锤就砸,结果,牵马小吏的胸前就留下了一个大窟窿。
虽是传说,可见潞王确实不是个贤王,但在明代的亲王中,他还不算太坏,他的谥号“简”,是一个中等偏上的评价。话说回来,明代的亲王、皇帝中,比潞王混蛋的多得是。潞王堪称“诸藩之首”,万历帝亦视其为“诸藩观瞻”,他肯定是最富有的藩王,这一点从潞王陵上表露无遗。皇室成员陵墓严格划分为三六九等,皇帝的帝陵当然是最高标准,然后是皇后、亲王,照此类推,哪位亲王或大臣私用了皇帝的规格,要领杀头之罪的。但潞王不管,潞王陵简直就是龙的世界,至高无上、皇帝御用的龙纹饰,肆意地使用在陵园内所有的牌坊、望柱、碑额和碑趺上,就连一旁的次妃墓也采用了皇后的“制式”。
潞王这么没王法,皇帝、太后知不知道?据说,李太后安插在朱翊镠身旁看管他的次妃赵氏,曾经劝诫过他:到底是藩王,也注意一下。混世魔王对这个老在旁边絮叨的赵氏很是厌烦,根本不听她的,后来,赵妃暗中禀报了太后,但溺爱幼子的太后,似乎也装作不知道,不介意儿子的“雄心壮志”。因为母亲病逝,朱翊镠身为藩王不能回京奔丧,不久便一病不起,伤心而去,总共活了四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