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半年（六千字）（1/2）

才人的说明，比才人自己所预计的还要久。

毕竟才人这一年多来经历的事情看似简单，但要深入说明的话，就必然会补充说明哈尔凯尼亚与地球的不同之处。再加上平贺文不停地举手发问着，导致说明时间不停的拉长。

即使才人已经尽可能仅挑重点讲，但这场从晚餐结束开始的说明，直到晚上十一、二点才勉强告一段落。

也多亏了德鲁的存在，也成为了才人说明的佐证──平贺文亲手确认了德鲁并非是机械ＡＩ这件事情。

「搭档，我觉得我被玷污了……」

「别学尼欧那家伙啦。」

听完才人的说明後，才人的母亲已经呆若木鸡，一旁的平贺文则是满脸兴奋，似乎是想到哈尔凯尼亚去一探究竟，至於平贺玲奈则是一副沉思的表情。

才人母亲最先回过神来，把自己面前的才人拥入怀里。

「辛苦了……这一年来你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才人张了张嘴，但最後只是默默的点头。

直到才人母亲松开才人，理出结论的平贺玲奈也开口说道。

「我总结一下：才人哥哥到了那个叫哈尔凯尼亚的异世界後，成为了女孩子的使魔，然後同样当使魔的还有那个异世界的神明？最後把才人哥哥你丢回来的也是那个叫尼欧的神明？」

「呃……」才人原本想说些什麽，但仔细一想却发觉事实就是如此，自己完全反驳不能，只能表情古怪地说道，「……虽然话是这样没错，不过尼欧那家伙白目到完全没人把他当神看就是了。」

听到才人的回答，平贺玲奈反而皱起了眉头。

「怎麽了吗？」

「没什麽，只是完全搞不清楚那个叫做尼欧的人，他到底是抱持着什麽目的？」玲奈不解地说着，露出了相当知性的姿态，「我不认为那个叫尼欧的神明，真正目的会是才人哥哥你先前说的『调查出六千年前的真相』（注一）。一个神明会跑去当使魔，绝对是抱持着某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才人哥哥你对此完全没有任何头绪吗？」

「跟尼欧有关的事情我已经放弃思考了，反正尼欧那家伙也不可能真的危害我跟露易丝嘛。哈哈哈哈……」

「哥哥，可以不要睁着眼睛笑吗，感觉很恐怖耶……」

「搭档你的眼神死掉了喔。」

才人说这番话时的表情和语气极其不协调，就连平贺文跟德鲁都忍不住吐槽着。

「……抱歉，被尼欧整过太多次了，去猜那家伙想干什麽根本是自讨苦吃。」

才人想起被尼欧恶整过的经历，忍不住单手摀脸郁闷地说着。

见到平贺文似乎也有问题想问，才人母亲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拍了拍手对着三人说道。

「时间很晚了，才人你一定也很累了吧？你先去洗澡，文文过来帮我整理一下房间。玲奈，洗衣机里的衣服就麻烦你了。」

「是──」

「我知道了。」

才人母亲跟平贺文──德鲁被平贺文带走──离开客厅後，才人也准备前往浴室，却被平贺玲奈拉住衣角。

「嗯？」

「才人哥哥……」玲奈脸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你想回去哈尔凯尼亚对吧？」

「……玲奈你是怎麽看出来的？」

才人很清楚，两个妹妹都比自己聪明许多，人情世故更是比自己了解透彻。

平贺文个性天真浪漫，看不出来情有可原。但面对本性略黑的平贺玲奈，才人完全没有瞒过她的信心。

平贺玲奈表面上是品学兼优、个性温柔的女学生，但才人以自己小时候的惨痛经验发誓，平贺玲奈绝对不像外表一样无害，反而相当工於心计与人心利用。就连才人自己都有好几个把柄被玲奈掌握着，像是电脑里装Ｈｇａｍｅ、自己暗恋过哪些女生等等。

不过还是存在着少数例外，像平贺文就是一例。在某种程度上，天真的平贺文是平贺玲奈的天敌。

但微妙的是，除去互相玩笑打闹时不算，平贺文可以说是相当听才人的话，这也导致才人三兄妹之间形成了相生相克的关系。

「态度喔。」玲奈似笑非笑地说着，「才人哥哥还没发觉吧？你先前的表现就像是那些小说中的主角，光是站在旁边都闻得到虚伪的味道呢。」

「终於露出本性了吗……」

才人望着玲奈的脸好一阵子，像是放弃争辩般转过身去，却又听到玲奈接着说道。

「为什麽不跟母亲说呢？」

「……玲奈你觉得我说得出口？」

才人的语气变得低沉。

早已知道自己母亲为自己的安危担心受怕了一年多，加上又见到母亲因自己回来而兴高采烈的样子，『想回去哈尔凯尼亚』这句话，才人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所以，才人只能咬着牙把这句话吞回心中：只能用拙劣的演技装作毫不在乎，只能尽量避免提到自己在哈尔凯尼亚的近况。

所有的行为都只有同一个目的：不让母亲担心。

「也是呢，为了不让母亲担心，所以才人哥哥你当然不会说。」

玲奈笑容逐渐变质。那是掌握把柄、有恃无恐之人才会露出的表情。

「要是我跟母亲说这件事情，不晓得母亲是会更加伤心，还是会把才人哥哥禁足？不过没想到才人哥哥说谎跟伪装的技术变得如此高明，是在那个叫哈尔凯尼亚的异世界学的吗？还是说，才人哥哥对那个叫作露易丝的女孩的感情就只有这样──」

「够了。」

仅仅两个字，整个客厅的空气凝结了。

随着这句话，才人身上冒出了有如鬼气一般的气场，甚至让人有种温度因此下降的错觉。就好像有什麽东西在才人心中大声咆啸着，想要借着才人的愤怒破壳而出。

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之下，玲奈後半句话完全说不出口，惊愕地看着才人。

「就是因为太想回去，所以才不愿意跟母亲说。」背对着玲奈的才人，双手缓缓握拳，「我回到地球世界之前，露易丝跟基修他们可是还在前线跟戈里亚作战啊！而且也还没搞清楚奈特跟罗马尼亚到底想干些什麽！在这种情况下我怎麽可能会不担心！我怎麽可能放得下心来！」

「偏偏我现在什麽都做不到……就算想回去也没有任何头绪，但要让母亲再度伤心欲绝的事情我也做不到。玲奈你能明白吗？这种彷佛眼睁睁看着朋友去死，自己却处在安全地带享受的感觉…………老实说，现在的我，真的不知道我表面上的镇定还能维持多久。所以──」

才人缓缓转头，满是血丝的双眼吓得玲奈倒退数步。

「──不要再说那种话了，好吗？」

说完後，才人头也不回地走向浴室。

「……………」

看到才人离去的身影，玲奈虽然伸出左手试图拉住，但在最後一刻收了回来。

左手紧紧抓着右手手肘，玲奈那微微偏开的脸上，也露出了後悔与愧疚交杂的表情。

「对不起……」

．．．

．．．

深夜时分。

洗完澡的才人躺在久违的床铺之上，双眼无神地看着熟悉的天花板，至於从平贺文手中拿回来的德鲁，则是被才人摆放在床边。

才人与德鲁像是完全没有说话的兴致，使得房间内的沉默持续了良久。

最後，还是才人最先开口。

「……德鲁你不好奇地球上的事物吗？」

「怎麽可能会不好奇，那个叫平贺文的小妹妹在研究我时，可是拿出了一堆我看都没看过的道具呢。不过……我还没迟钝到看不出搭档的心情。」

「………………」

「说起来，搭档你当初被露易丝小姑娘召唤的第一天就是睡稻草堆吧？我记得你对此抱怨过很多次，说什麽家里的床比稻草堆好多了。」

「啊啊，我确实有那样说过呢──而且到现在还完全搞不懂尼欧的睡姿到底是怎麽回事。」说到这里，才人叹了口气，「但是……完全无法高兴起来啊，感觉像就是用朋友的牺牲所换来的……」

德鲁闻言沉默了下来，反倒是才人被引起了谈话慾_望，从床上爬起身来说道。

「德鲁，你知道任何从地球前往哈尔凯尼亚的方法吗？」

「这个……」德鲁的剑锷不停抖动，像是在努力回想着，「……抱歉，我所知道的也就只有使魔召唤这一途径而已。但是小姑娘已经有搭档你了，就算再次施展招换使魔咒文也不会成功的。」

「那──」德鲁说的话早在才人的意料之内，因此才人道出了自己先前一直在考虑的问题，「──如果我把自己的钢达鲁乌印记毁掉，让露易丝有再次招换的机会呢？」

「搭档你别做傻事。先不提搭档你是否能再次被召唤，你觉得小姑娘在战场上有机会使用使魔召唤的咒文吗？就算有机会，当小姑娘看到使魔传送门出现，搭档你觉得小姑娘会高兴有新使魔可用，还是会陷入绝望？」

「……啊，说、说的也是……」

才人浑身无力地躺回床上。

「也就是说……除非维特里奥再次使用世界门，或是失踪的尼欧出手，不然我是没办法回去的？」

「就是这样。」

【也就是说，现在的我，什麽都做不到………】

才人双手掩脸，吐出浊气，试图逼迫自己接受事实。

逼迫自己接受无能为力的事实。

逼迫自己接受见死不救的事实。

逼迫自己接受无法再回托里斯汀的事实。

逼迫自己接受无法和露易丝相见的事实……

伴随着这一发不可收拾的思绪，才人双手的指缝里流下了泪水。

有如被打开了开关，回到地球之後压抑着的感情也同时汹涌而出，枕头也被才人的泪水浸湿。

德鲁自然也察觉到才人的异状，但却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彷佛是哭累了一般，才人的意识也渐渐迷蒙起来，进入了梦乡中。

．．．

．．．

「哭哭啼啼的算什麽男子汉。」

「欸？」

与轻视话语同时到来的，是足以焚毁万物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