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就像死灰一样(2/2)

丢下家里的老婆孩子,从此再没回来。

等父亲冷静下来,想着哥哥肯定是暂时气不过,待在某个地方躲躲,很快就能回来,毕竟家里还有老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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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谁能想到,哥哥这一去,就真的杳无消息。

哥哥走后,嫂子自然对父亲非常憎恶,加上独自带孩子天劳累,年纪轻轻身体就垮了。

嫂子的娘家知道消息,就将嫂子接了回去,想着看能不能调养好,但最后还是死在娘家。

娘家人更为怨恨,尸体也没送回来,直接埋在那边。

导致小伟和小云,不但没有爹娘,甚至连爹娘的坟墓都看不到。

这么多年,父亲对这件事,总是不愿意提起。

几乎是他的逆鳞,压在心口的一页砖石。

而家里人,只有余秋堂和两个孩子才会真正一直想起大哥和大嫂,其他人非亲非故,也不怎么关心。

即使是余春梅,其实对这个异父异母的哥哥,也没什么概念,她只是心疼两个孩子。

余秋堂没想到,父亲的心思跳的这么厉害,竟直接问起这个,打他个措手不及。

他微微思忖后,决定实话实说。

“你当初应该是对他要求太重,我娘去世后,你心里难受,我们做孩子的合唱不是,我哥当时年轻,养着两个孩子也不容易……”

余秋堂顿了顿,又道:“毕竟不是亲父子,你以前看他是亲儿子,但亲父子间有种血脉是斩不断的,就像你不管如何对我,我也不会真的怎样,就是因为你是我父亲,我想着你的好。

但我哥不是。

他即使明白你的好,却在关键时刻,这种感情会变成恨意,尤其是我哥始终认为,我娘的去世就是累的,为什么会累,是因为你这个做丈夫的,打肿脸充胖子,整日忙的不归家,钱却没拿回来多少。

当时生产队是按照公分来结算钱和分配粮食,为什么我们家总是很少,就你是因为你,没办法,我娘只能在干活之后,还帮生产队的食堂切菜,一切就是很晚。

她每天又舍不得吃,将有营养的东西给都给了我们,身体自然撑不住,你只是以为你对她好,村里人也觉得你是个好男人。

但其实不是。

你只是活自己给自己创造的好形象里,图了个虚名,实际上你现实做的,远比你想象的少。”

余秋堂的语气很平静。

这些话,他在上辈子就想给父亲说,但他一直没找到借口,也没找到合适时间。

直到父亲临死前,都没将这些话说出口。

他其实也幻想过,说这话的时候,他肯定非常愤怒,对父亲蹬鼻子上脸,让父亲无颜面对他。

在他义正严词的批评下,无言以对。

他相当于是母亲,给哥哥和嫂嫂报仇了。

然而……

如今他真正说出来,却没有多少爽快,也谈不到惬意。

他只是很平静。

就仿佛在说一件非常再简单不过的事。

父亲听完后,沉默片刻,寂寞地说:“你说的有道理。”

没有辩解,也没有给自己找什么理由推脱。

这种状态,就像是死灰一样。

两人找到一棵一人抱的柏树,开始拉锯。

余秋堂又想起上次在老桦林和父亲一起拉锯子的场景,当时还觉得有点温馨,此刻却又复杂了些。

更没想到,父亲没拉一会,就开始气喘起来,仿佛是一点力气都没了。

余秋堂只好让他歇着,自己一个人拉起来。

幸亏带有长锯和中锯,要不一个人还真不好拉,柏树的木质很细密,拉起来速度慢,强度高,两个人拉就是两方面使力,一个人强度不止翻倍。

常常没拉几下,锯子就会卡主,只能重新调整方向。

余得金靠着树坐着,默默看着余秋堂的动作,他的眼神没什么光彩,显得很是空洞。

直到余秋堂将树锯的还有一点连着,逆向着余得金方向推倒,声音响彻森林,余得金眼神里这才有点神采。

真不知道那会他一个人来,要把这个树怎么样。

余得金起身帮着余秋堂将树木截断,舍去两侧没用部分,唯独留下中间一截没有树杈,树疤,光滑的部分。

余得金掏出卷尺,量了下尺寸,用墨笔划出位置,又把多余再次的截取,只剩下棺材长度。

又拿起绳子,默不作声开始绑绳。

余秋堂在边上看他将绳子绑在木头一端,不禁建议,“爹,绑在中间吧,我来背。”

木头大概三百多斤,一般人肯定背不动,但余秋堂可以。

但父亲摇摇头,使劲将绳子打成死结,又在左右手臂各缠绕几圈,微微用力,竟是开始拖动起木头。

余秋堂大吃一惊。

这是什么动作,父亲难道准备将木头就这样拽回家去。

这也太离谱了。

这里离家足足有七八公里,就是走路也要走几个小时,拖着三百多斤的木头,这是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再说,有这个必要嘛,自己都说要背了。

“爹?”

余得金却已经倔强地开始拖动。

余秋堂只好拿着工具跟在背后。

山路拖着这么根木头,难度真不是一般大,余得金只拖了不到一百米,就气喘吁吁,但不管余秋堂说什么,他还是咬着牙坚持着,一声不吭继续向前。

一直到拽了三四百米,这才的停下来,靠着树大口喘气。

“爹,还是我来背吧,我能背的动。”

余秋堂实在不忍心。

余得金的脸被累的通红,足足几分钟才渐渐平息心绪,看着关切的儿子,他难得的脸色舒缓下来。

“祖上都说,这人自寻短见,死了下地府,要受阎王爷的刑罚,我这是替你四叔赎罪呢。阎王爷看到我这份诚意,或许会对你四叔宽容点。

要不然,他活着的时候,日子过得凄惨,死了后又要反复受折磨,我这个当哥的,哪能心安。”

原来还有这档子事。

余秋堂也没法子说这是迷信,只好轻声劝慰,“爹,四叔出事,也不是谁的责任,这或许就是他的命吧。人都没办法对抗自己命运,四叔不行,或许我们也不行,你就别往心里去。”

余得金闻言看着儿子,“你才多大点,知道什么是命,都是命,那你四叔来到世上在做什么,为什么他要有这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