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白见村(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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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就是白见村,”年轻的出仕指向村子中心,“那就是过去的白见神社,村子就是围绕着神社建立的。”

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远远就能看见那里竖立着一桩巨大的朱红色的鸟居,鸟居背后的神殿就依附在月见山的山坡上修建,造型庄重古朴。而村子里的民居就星星落落,全是砖瓦房,相比于气派的神社,显得十分敷衍。

年轻的出仕领着他们走进村子的大门:“客样晚上暂居在民居里,房间都已经收拾好了。”

这时,村子的大门口窜出一个消瘦的身影,那是个佝偻的老太太,脊背弯曲,像是只猴子。她手里提着一把扫帚,上面挂着驱邪的白布麻绳,一边跳着舞,一边从手里往外撒着黄豆,口中念念有词道:“诸邪勿近!邪魔退散!诸邪勿近!邪魔退散!”

来访的众人见那老太太披头散发,舞姿古怪,疯疯癫癫的,都不由皱起了眉头。

老太太也看到了站在村口的外人,她向前猛蹿了几步,从披散的头发下面露出一张皱纹密布的脸,她瞪大了眼睛,表情显得格外狰狞。这疯婆子拿着手中的扫帚向他们挥舞起来,作势要打:“影魔!有影魔!快快离去!快快离去!”

访客们都被她吓了一跳,其中胆小的女宾更是哇地一声扑倒在自己男友的怀里。而她的男友一边搂着自己的女友,一边连连后退,同样被这疯婆子吓得不轻。

站在最前面的摄影师胖子更是慌乱中一屁股坐在地上,抓着怀里的单反,手都开始抖起来:“这是人是鬼啊!”

眼看那疯婆子的扫帚就要打在摄影师的脑袋上,领头的出仕一把拦住她:“他们不是魔,是客人。”

他高声向村子里叫嚷道:“快来人呐,钱婆婆又发癫了!”

听到出仕的叫嚷声,村里各屋子的房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众村民。路诤注意到,他们看上去都身体消瘦,脸色苍白。

村民们围了上来,在好几个人的帮衬下,终于把不断叫嚷着“影魔”的老太太拽走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哪来的疯子?”地上的胖子爬了起来,他检查了怀里的单反相机。见宝贝相机没有损坏,长出了一口气:“要是咱们这里的全是这种疯子,我可消受不起。”

“不好意思。”年轻的出仕擦了擦头上的汗,连声致歉,他指了指额角:“想必你们也看出来了,她这里不太灵光。”

众人对视一眼,胖子依旧不满道:“所以真是疯子?有病就该去看啊,放出来乱咬人算什么事?”

年轻的出仕无奈地说:“那是村里的钱婆婆,先生很早就因病去世了,守寡很多年终于把唯一的儿子拉扯大,结果儿子还出事了。她的精神遭到打击,就逐渐不正常了,一直嚷嚷着说是邪魔害了她的儿子,念叨说村里有邪魔什么的,还学着神社的神官演那种驱魔仪式。各位客样还要多担待啊。”

解释完,出仕叹息一声:“也是个可怜人。”

访客们听到这话,都颇为唏嘘,一直不满的胖子也不说话了。

路诤一直看向钱婆婆那边,见她被村民们制服后关入家中,不由挑了挑眉,心说,咱们这白见村真的是被神庇佑的土地么?村民们不仅人均营养不良,刚进来就撞见疯子,不会后面还有更多惊喜吧?

出仕宽慰说道:“别担心,大家居住的房间都在神社周围,和钱婆婆离得很远,不会影响到大家的。”

客房果然距离神社不远,在村子的深处,是一栋两层高的小楼。他领着访客们入住客房后,现场的人只剩下路诤和尚口晴了。

出仕的神情略有点严肃:“两位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上一代的事我不太了解,还需要神社的宫司主持,请两位稍等片刻,千万不要乱走动,等我回来。”

说完,他就转身走进神社里了。

路诤和尚口晴也没准备瞎逛,两人就等在神殿的门口。

他四处打量,这村子很荒凉,设施相当陈旧,不过看规模却不小,如果周围的屋子每间都不是空的,至少能住上百人。他注意到,这四周的房屋大多挂着朱红色的灯笼,和周围的白墙灰瓦相衬,艳得慌。不过红色有辟邪的功能,神社的墙一般就刷成红色,所以路诤猜测那些红灯笼可能是用来镇宅的。

他看向等在神社外面显得有点不安的尚口晴,说:“这里的条件你也看到了,非常清苦。你以后什么打算,真要抛弃贵族小姐的生活不过,住在这里?”

尚口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打量周围,没有立刻回答。

没过多久,神社里风风火火地出来好几个人,全是身着白色狩衣头戴乌帽的神官。为首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头,他远远地看到尚口晴,连神官的碎步都顾不上踩了,箭步冲上来,一把抓住尚口晴的胳膊,看上去生怕她跑了似的。

老神官打量着她,嘴唇都有点发抖:“像……真是太像了……你果然是怜子的女儿?”

听到这个名字,尚口晴一下瞪大了眼睛:“怜子是我妈妈的名字。”

“那就没错了。”老神官用宽大的袖子抚了抚眼角,颇有点老泪纵横的意思:“孩子,你妈妈呢?怎么没看见你妈妈啊?”

尚口晴语气怯怯的:“她已经过世了。她过世前说我还有个外婆,老爷爷,你知道我外婆她还在么?”

老神官听到这话,先是一震,然后对左右说:“快,去叫美津子,就说怜子的女儿回来了!”

左右中一个神官小步往村里走去。

老神官激动的语气渐渐缓和下来:“你外婆她就在村里,哎……没想到怜子她竟然已经不在了,她还是我看着长大了。不过还有你就好,有你就好哇!有你在,白见的巫女传承就没有彻底断绝。”

他感叹了几句,牵起尚口晴的手,说道:“别站着了,到这里就是到家了,我们进神社里细聊。”

村里的神社和山下的布局大致相同,不同点在于,建筑更加紧凑,主殿依山修建,不是完全的木制建筑,有一部分嵌在岩壁中。

来到神社中的一处偏殿,路诤忽然感觉胸口处悬挂的幽魂之玉传来一阵冰凉的躁动,里面的幽灵系能量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

路诤有点摸不着头脑,他猜测可能是因为神社是镇邪的地方,而幽魂之玉本就是邪物。当然也可能这里藏着什么宝贝,和幽魂之玉产生了某种感应,比如传说中的极品月之石,月光之濯。他想了想,把幽魂之玉贴身藏好,免得闹出什么误会。

他有点心虚,悄悄打量那些神官,但神官们并没有察觉任何异常,现在他们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尚口晴的身上。

经过一番交流,路诤从他们口中得知,那位老神官就是白见神社的宫司,也是整个村子中地位最高的人。

很快,一个穿着白色和服的老太太匆匆进入神社,她一见尚口晴,立刻抱过去,口中不断念叨着怜子。

这个人应该就是美津子,也就是尚口晴的外婆。老人家像是害怕外孙女插上翅膀飞走一般,死死抱着她,一边念叨着自己狠心离家的女儿,一边眼泪哗哗地流。

尚口晴一时手足无措,任她抱着。过了一会,美津子开始讲起自己的女儿,尚口晴听到自己已经过世的母亲,想起自己来时受的委屈,眼眶也不禁红了,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叫了一声外婆,扑到她怀里。

面对这一幕祖孙重逢的戏码,周围的神官都是老人了,也情不自禁用衣袖擦着眼角。

只有路诤觉得他们第一次见面,这样又哭又闹未免显得用力过猛。他又摇头苦笑,觉得自己大概是嫉妒这种血亲之情了,像他这种人,大概永远也无法体会一下被人抱在怀里的感觉。

尚口晴和自己的外婆紧紧依偎在一起,虽然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亲切得却像是被从小带大了似的。

他们开始聊起尚口晴的母亲,旁边的宫司忽然叹息了一声,“哎,没想到怜子这么早就去世了。当年我们三家,怜子走了,老神主离世了,我现在也没有找不到继任者,神社终究要没落了。”

听宫司提起神社的传承问题,周围的神官脸上也都露出了愁容。

这时,抚着尚口晴头发的美津子说:“怎么找不到继承人?那是以前,现在这不是小晴回来了么?看到她,我就想起了怜子。怜子是个出色的巫女,小晴也许比她还要出色!”

老宫司闻言,先是一喜,而后喜色逐渐黯淡下来。他看着尚口晴稚气的脸庞,缓缓说道:“山上的生活太清苦了,当年怜子从小生活在山上,最后都坚持不下去,何况是小晴呢?算了吧,白色神明的庇佑,终有走到尽时的一天,万事万物都有终结,神社破落了,也是天意。”

听出老宫司话中有心灰意冷之意,周围的神官纷纷出言安慰。外婆摸着尚口晴亚麻色的头发,问道:“小晴,你愿不愿意留在山上做巫女?”

路诤皱了皱眉,听老人家的意思,还是想让尚口晴留着这里,继承她母亲的职责。不过他觉得以尚口晴的性格,恐怕很难坚持过那种清心寡欲的生活。

“我愿意!我要永远和外婆在一起!”尚口晴大声说。

听到她的回答,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欣慰的笑容。

路诤默默看着她,觉得世间的因缘还真是其妙,最后一个五毒俱全的家伙居然要去侍奉神。大概这就是血缘吧,就像是路诤的血管里留着罪恶的血,所以永远也无法理解爱这种东西。

他看着尚口晴的脸,忽然想起当时她眼巴巴地问,如果她没找到外婆,能不能和自己一起去旅行,那样子像是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现在她找到外婆了,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已经不需要自己了。

他站在旁边笑了笑,真心为尚口晴感到高兴。

路诤转头看向窗外,现在是黄昏了,他从榻榻米上站起来,说道:“既然你们相认了,那我也该走了。”

“现在天色不早了,客样何必要走呢,不如留宿一晚,第二天再走。”老宫司说。

“不了,我还要赶明天一大早的车去华蓝市。”路诤说。

尚口晴听到路诤的话,从外婆怀里坐起来,看向他,嘴唇翕动了一下,好像是要挽留他,当然,也可能是想和这位牌友分别前再来一局。

“你不都已经找到外婆了么。”路诤笑笑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有机会的话我再来看你。”

“走了。”他转身摆了摆手,离开了神社。

山上的太阳下得很快,转眼外面已经天黑了,接近夜晚的村子显得格外荒凉。

路诤走向村外,想着接下来的行动,这时,他感觉背后微麻,微微有股刺痛感袭来。自从精神属性上去,他就觉醒了类似“第六感”的天赋能力,对来自背后的注视非常敏感。

路诤回头看去,只见背后的一间屋子的房门打开了一条细缝,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透过门缝打量着自己。

见路诤注意到了自己的目光,躲在屋内窥伺的村民把门缝闭上了。路诤目光扫视一圈,七八个屋子就这样缓缓闭上了门缝。

路诤摸了摸胳膊,被刚才那些目光注视,不知不觉间,他的胳膊上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有种感觉,刚才注视他的人看他的眼神,不是戒备,而是觊觎,饿极了的人对食物的觊觎。

他看向那些屋子上挂着的大红灯笼,在慢慢变暗的环境下,这些灯笼像是一个个巨大的红眼睛,怪渗人的。

路诤扬了扬眉毛,他想起了刚进来时那个跳驱邪舞蹈的疯婆子,忽然觉得这村子邪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