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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招娣道,“婶子,我没那么钻钱眼吧。给新媳妇的。可不是给你的。”

老奶笑着道,“哎呀,这季节捞这么大鱼可是费劲了,要算钱的,要算钱的。”

她主要是害怕落了何招娣老娘赵春芳的话柄,那老娘们可不是善茬。

何招娣摆摆手,“真的不用,我刚从河里捞回来的,还没来得及往家放呢。听说二和带新媳妇,想着你家要添菜,不就给你送来了。老奶,我先走了。”

走的时候,她又对何芳点头笑了笑。

她又不经意的扫过他,他怎么这么瘦了,可那无神的双眼歇落在瘦瘦的面颊上,在她看来依然是一种温柔怜惜的神气。

可是想到一切都太晚了,心下轰然一声,若有所失。

太晚了。

李和看着何招娣的背影,她连蹭带跑,三脚两步就没了,他找了烟就点上了,刚刚抽上一口,就开始咳嗽了起来。

何芳掐了他的烟,急忙给他顺背,“跟你说不能抽了。”

“想抽了呗。”

李隆把屋子里的酒搬出来了一箱,对李和道,“这就是那种特曲。”

李和拆开了一瓶,闻了一下,没有什么不对劲,用舌头尝了一点,虽然算不上好酒,可跟普通的散酒味道也没差别,难怪李兆坤这样的老酒鬼都能着道。

何芳伸出手,“给我倒点。”

李和给她倒了一点放在手心里。只见何芳两掌使两手心接触用力摩擦几下,然后用鼻子闻了闻。

“闻得出来?”

何芳道,“再差的酒都是气味发甜。这味道是苦臭的,估计是添了甲醛。”

李和问李兆坤酒是从哪里批发来的,工业酒精真的能喝死人的,“要是喝坏了人,你就准备呆一辈子劳改队吧。”

“不都是酒嘛。我就想着口味差点就差点,可哪里想到能把人喝坏了。”李兆坤哪里晓得什么是工业酒精,虽然不服气,可是态度还算好,他也晓得捅下这么大的篓子,还得儿子来处理。他要是处理不好,潘广才那些人真舍得揍他。

而且他也更清楚这里面的轻重,要不是儿子,他真的可能在劳改队里面过年。

李和再次有气无力的问道,“那到底从哪里来的?”

“我以前一块做生意的一个朋友,他跟我说的。花了我600块钱呢。”李兆坤说起来也不免垂头丧气,这些钱可是他好不容易这些年积攒下来的私房钱,这个儿子要三十,那个儿子要五十,存的有多辛苦,说出来都是泪。想不到一下子就让他折腾没了,让他真真的想哭。

“能找的到人嘛?”要是找的到人,李和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

李隆在旁边接话道,“我带大壮去找过地方,人早就跑了。”

“哎,认倒霉吧。”李和也真不能拿李兆坤当孩子训斥,人智商不够,能有什么办法呢?他也该庆幸李兆坤不是做生意的料,这假酒就没卖出过几瓶。

他还是要想办法怎么安抚潘广才这些人,毕竟他们喝的假酒都是从李兆坤这里买的。

赔钱是肯定要赔的,可是赔多少钱这就要人拿个准了。

李和先去了希同才家,希同才道,“这我怎么说啊。”

他也是当事人,他可是开不了这个口,避嫌是最好。

李和道,“我可没地方商量了,我不找你商量找谁商量。”

希同才考虑再三才道,“那这是你信着我。那我就说说。其实都没多大事,大多只是头疼了一阵子。只有你爷爷受罪了,那个吐的难受。”

“他酒量好,喝的多,也是该着他了。”

“所以啊,他们那边你给送上二斤肉,给个一百几十块钱,就都该知足了。至于我这边就无所谓了,你赔我两瓶酒就行,不准再拿那种特曲给我。”

李和笑着道,“该一样都一样。只是一百多块太少了吧。”

希同才笑着道,“其实当天就可以出院了,只是他们作妖非要等你回来,我吧早就待的发霉了,可又不能拆他们台。这阶段在医院每天都是好吃好喝的,你兄弟给咱们一样也没差。所以啊,他们这是该知足了。”

李和想了想道,“那我给500吧。”

希同才伸出大拇指,笑着道,“你够海量。不过其他人该后悔没有买你爹的酒了。”

这话说完,两个人都是哈哈大笑。

回到家,李和把钱塞到李兆坤手里,然后带着李兆坤挨家挨户的去送钱。

李兆坤送完一到家就唉声叹气,这两千块可是通过他的手送出去的。

“哎,加上本钱,2600就没了啊。”

从来不跟李兆坤计较的段梅却突然插了句,“住院都花了3000呢。这样一算5600没了吧。”

李兆坤又重重的叹了口气,这次叹气的目的是为了掩饰尴尬,反正他是没钱还给儿子的,只能算儿子倒霉了。

李和又回屋拿了一沓钱,也没细数就丢给了李隆,“拿着吧。”

李隆只点了1500块出来,剩下的要还给李和,“平摊就行了。”

“就这点德性。自己收着吧。”李和丢下钱,站起来去了厨房,“阿娘,饭好了吧。”

厨房里,除了老奶和王玉兰,连两个婶婶都来帮忙了,一边聊天还不忘一边朝外面的何芳指指点点。

段梅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在旁边摘豆角的何芳,想收起李隆手里的钱又不怎么好意思。

何芳笑着道,“他是哥哥,怎么样都是他应当应分的。”

段梅这才不顾李隆的白眼,笑嘻嘻的把这钱收了,摸下厚度怎么样都有一万多呢,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百元大钞呢。

晚饭的时候,满满的一大桌子,李福成坐在最上面,旁边一溜排是李兆坤兄弟三个。

李兆明要给李和倒酒,李和刚要站起来接酒,何芳就在下面扯了下他的衣角。

李和才把酒杯收回来,笑着道,“最近在吃胃药。过几天再喝吧。”

老奶心疼的说,“我就说最近这么干巴。不能喝就别喝了。”

然后掉转了筷子头一个劲的给何芳夹菜。

何芳也没推辞,端着碗迎着筷子高高兴兴地接了。

李兆坤刚吃了两筷子想说菜里没辣椒没滋味,就被老奶瞪了一眼,害怕老奶搬嘴,又要跟他闹,只得又把话憋回了肚子。

接下来的时候,老李家的娘们开始了对何芳家庭的全面户口调查,何芳都笑着应了答。

唯一让王玉兰不满意的是何芳没有父亲,家里没有男人,将来还不是要靠他儿子养活,岂不是要累死他儿子。而老奶却是相反的想法,少一个拖累,将来也能过安生日子。

李兆坤也挺可惜的,将来没有一个能陪着喝酒的亲家,果然人生寂寞如雪。

不过一家人都是挺满意,人家好歹是城里人,吃着商品粮呢,不嫌弃他们这种乡下人已经是烧高香了。这姑娘要模样有模样,要学历有学历,要工作有工作,根本没得挑。

王玉兰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这姑娘一定要砸在自家手里,因此对何芳又不免多了几分殷勤。王玉兰这幅做派,却让旁边的段梅吃味,她进门的时候可是没这个待遇,这婆婆偏心也是偏的没边了。

收拾碗筷的时候,段梅本来想不动的,可是看到李隆那要吃人的眼神,才悻悻得站起身去厨房收拾。

李和要把何芳安排在老四的屋子里睡,可老四的屋子里没有一件被褥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床板。他不用想都知道家里老奶做的妖,他老娘没这么高屋建瓴的想法。

何芳低声道,“没事。咱俩一件屋子就是了,又不是没这样睡过。”

“对不起。”他满世界找宾馆躺尸的那阶段,都是何芳伏在床边睡觉,想想他真是够混蛋的。

何芳接过王玉兰递给的脚盆,要给李和先洗,这让王玉兰满意不已。

李和看老娘的表情,只得把戏演到位。

可等何芳给他脱了鞋子,给他洗了脚。他才羞愧的意识到这不是演戏,何芳这阶段都是这么对待他的。在他浑浑噩噩的日子里,都是何芳给他洗衣服做饭,给他洗脸,给他洗脚,给他洗手。

李和笑了,他好像再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叫做幸福的滋味。

何芳一边给他搓脚,一边仰着头跟着笑,半晌才问,“笑什么呢。”

据说那些你一笑就跟着你笑的人,不是傻逼就是爱你的人。

“如果你认识从前的我,那么你就会原谅现在的我。”

何芳给他把脚抹干净,然后给抬上了上了床,低着头道,“净说些我听不明白的。”

背着身子,嘴角抿起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李和道,“你上床吧。这次换我看着你。”

“不用。”

两个人也就抵足睡。

李和躺在床上久久的无法入睡,他一下子又想到了好多,他要是回去找她了,这里的爹妈怎么办,老四老五怎么办,何芳又怎么办?

李兆坤他放不下,主要是怕捅娄子。老四老五一个被他扔在香港,一个被他扔在新加坡,要是他走了,谁来照顾她们呢?

他烦躁的坐起来,又点了一颗烟。

“你怎么又抽烟了?”这一次何芳没有夺他的烟。她也跟着坐起来,拉开了灯,拍着他的肩膀,安抚他睡觉,“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如果我娶你呢?”良久,李和说出了这么一句。

何芳笑着摇摇头,“不。”

“为什么?”

“如果你给我的,和给她的不一样,那我就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