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奇怪(2/2)
“你想让王志死?”燕蒹葭站起身子,走近了她,居高临下的问道:“本公子可是听说,王志待你极好,你这话说得,难不成当本公子是蠢的?”
“公子,奴家说得千真万确!”四姨娘咬着牙,道:“但原因,奴家不能就这么和公子说……这里人太多,奴家只能和公子一个人说!”
因为害怕,四姨娘的话说得有些颠三倒四,但燕蒹葭大致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说这里人多嘴杂,她想单独和燕蒹葭表明一切。
想了想,燕蒹葭便颔首,淡淡道:“好,本公子就如你的愿,只是你若是胆敢欺瞒,那么本公子绝对会让你明白,在本公子面前耍心眼,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说着,燕蒹葭挥了挥手,让宴遇清空了在场的所有人。
很快的,二姨娘和三姨娘便接连离去了,只剩下燕蒹葭和西遇两人。大堂的门紧紧闭着,夕阳的光线透过纸糊的窗,照在四姨娘满是泪痕的脸上。
“好了,四姨娘现在可以说了罢?”燕蒹葭站在她的面前,语气慵懒,眸光却极其锐利。
四姨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仿佛在这少年面前,‘他’是高高在上的王,而她则是泥泞中可以随意被捏死的蚂蚁,她心生畏惧,那点儿想欺瞒的心思,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深吸一口气,四姨娘才缓缓说道:“奴家十三年前入得王家,那时奴家只是一个清客。有一回,老爷去听曲儿,看中了奴家,将奴家带进了府中。奴家第一次见夫人的时候,是进门敬茶的那一日,夫人其实……心地很是善良。”
“老爷待奴家很好,府中几个姨娘,就奴家生的最是年轻漂亮,因而刚入府的时候,奴家心中很是愉悦,常常庆幸自己得了老爷的宠爱……公子可能只知道,奴家膝下有两个儿子,但其实奴家曾经……有过两个女儿!”
听到这个,燕蒹葭有些诧异:“你有女儿?”
据她所知,如今府中只有两个小姐,大小姐和二小姐,且二人皆是高氏夫人所生。高氏膝下统共两女一子,而四姨娘则有两个儿子。至于二姨娘和三姨娘……皆是没有子嗣。
“奴家有女儿,奴家第一个生的便是姑娘。”四姨娘眼中含泪,恨恨道:“但奴家的女儿命苦,生下来方一个月,便害了病死了。为此,奴家伤心了许久,直到第二年,才诞下青竹。”
王青竹是王家的庶长子,也是王家第一个儿子。
“其实奴家不傻,也知道老爷想要儿子……”她记得很清楚,自己在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王志很是贴心温柔,可一看生下来是个女儿,他便立刻冷下性子,有一阵子都没有再去她的别院。直到次年,她剩下第一个儿子,王志才又开始对她宠爱有加。
“可奴家生下青竹之后,三姨娘没过多久便诞下一个女儿,奴家失去了孩子,便私心里想看看三姨娘生的姑娘是个什么模样。”说到这里,四姨娘神色徒然有几分意难平起来:“只是,奴家没有想到,那一日竟是偷听到老爷和下人的对话……他说王家绝对不能再有女儿,否则便会挡了生儿子的运数……”
“你的孩子……是他让人动的手害死的?”听到这里,燕蒹葭终于明白过来。
“不错,奴家那苦命的女儿,便是死在了老爷的手上!”四姨娘泪流满面,再心狠的女人,也总是最柔软的母亲:“奴家听老爷说,早些年寻了江湖术士,那术士为他算了一卦,说是女儿会挡了生儿子的运数,王家绝对不能有第三个女儿出现……所以,他毒死了我的孩子,同时也用一样的法子,毒死了三姨娘的孩子。可怜三姨娘,她那时本就伤了身子,再难以有孩子,没想到最后的命脉还是被老爷一碗毒药,毒死了!”
燕蒹葭问:“三姨娘不知道这件事?”
“三姨娘哪里知道这般事情?”四姨娘摇头道:“她若是知道,恐怕也不会隐忍到现在了。”
三姨娘是小户人家的女儿,性子很是刚烈,若是她知道,恐怕早就忍不下去了。
燕蒹葭沉吟,随后继续问:“那你第二个女儿呢?”
“奴家生了青竹后,很快便有了音儿……”音儿是她的第三个孩子,同时也是她最后一个女儿:“奴家苦苦熬了九月,终于生下音儿。在知道是个女孩儿的时候,奴家真的是又欢心,又害怕……但这一次,老爷似乎没有非常不悦,他看着音儿的眼底也很是温柔,奴家便以为,老爷已然有了青竹,或许早已放下心中芥蒂,不再那么执着追求男嗣。”
“可惜,奴家还是太天真了,音儿长到快两岁的时候,已然会说许多的话,奴家以为一切都会好,便放下了对老爷的提防。但奴家没有想到,老爷竟是如此丧心病狂,趁着奴家回娘家探亲的时候,将音儿推下湖中,活活淹死了!”
养在膝下两年的孩子,和第一个孩子不同,这个孩子占据了她大部分的心血与爱,可她没能保住这个孩子,最后还是让这个孩子的父亲,亲手杀了她。
燕蒹葭问道:“你就如此笃定,是王志所为?”
“音儿死后,奴家寻到给老爷算卦的那个道人……不巧的是,那天老爷便正与那道人喝酒,他们笑着说,已然将音儿的心头血掺入药中,让奴家喝下。那道人还说,如此这般,奴家不久后便定能诞下男婴!”
“喝下自己的孩子的心头血……公子可知那是如何的感受?”她泣不成声,拳头捏得很紧很紧,那涂满了蔻丹的指尖深深陷入她的掌心,她却丝毫不觉疼痛:“奴家努力的想要吐出来,可吐到腹中疼痛,也不能再见到音儿……奴家那时想过,不然就杀了老爷,拉着老爷一起,陪音儿罢……可奴家不是孤家寡人了,奴家还有一个孩子,若是奴家杀了老爷,被人揭发,那青竹怎么办?”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最后选择隐忍下来。虽然面上不露声色,但心中却恨极了王志。
不久后,她便诞下了第二个儿子,王志欣喜不已,可她却深觉恶心。她是依附男人活的,所以她没得选择,哪怕是夜夜枕边都放着一把刀子,她也没有那个胆子,刺入王志的心口。
“奴家对不起音儿,没能为她报仇,所以奴家便想要毁了老爷的名声,让他背负一个宠妾灭妻的名声……也好。”她很自私,也确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她只能用自己的方法,让自己心中稍稍解脱。
直到昨夜,东风起,大火烧,她亲眼看着那熊熊的烈焰,忽觉神清气爽。
她终于……算是为音儿报仇了。正是因此,今日她才丝毫不加遮掩,她没有那个心思为王志披麻戴孝,她要的就是他泉下不安,不得超生!
听到这里,燕蒹葭忍不住叹息一声:“人心……人性啊!”
人心,如此丑陋,人性,如此诡辩。四姨娘自己的孩子死了,她便用尽全力去恨,但与此同时,她也没有让高氏以及高氏膝下的几个孩子好过。
可怜而又可恨……这个世道,好人和坏人,其实没有绝对的说法。
……
……
燕蒹葭最终,还是没有捉拿四姨娘,不过,她让四姨娘找了大夫给三少爷看病。
走到三少爷的屋外,燕蒹葭便停住了步子,原因无他,那是因为有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望着眼前的这个清隽如明月,秀美似山河的男子,燕蒹葭扶额,深觉头大。
“国师这是做什么?”她看着他,问道:“难不成国师这是跟踪本公主?”
“公主误会了。”扶苏白衣胜雪,如谪仙一般,悠悠笑道:“我比公主早一步来这王家,如今已然知悉王家的情况,正打算离开。”
燕蒹葭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而嗤笑一声,调侃道:“哦?国师今日倒是有些奇怪,难不成是要用此证明,自己并非食梦兽附身?”
“公主不是怀疑我吗?”扶苏笑吟吟道:“被公主怀疑,可是滋味儿不好的。”
“本公主的话,这么有影响力?”燕蒹葭哈哈一笑,不以为然:“还以为国师是个不拘礼节,不在乎名声的人,没想到也这么世俗的吗?”
扶苏闻言,低眸浅笑:“公主的话,自是有影响力的。”
他一边说,一边靠近她两步,惹得燕蒹葭身后的西遇刀口出鞘,一副随时都要砍向扶苏的模样。
然而,扶苏不为所动,他兀自低下头,薄唇弯起一个弧度,道:“对待旁人,我或许不在乎名声,不在乎如何被看待,但公主不同,在公主面前,扶苏从来都是世俗的一个人。”
他的话,委实有些暧昧,尤其那靠近的动作,让燕蒹葭几乎能嗅到他身上清莲灼灼的香味。
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在对待如此面色面前,燕蒹葭还是轻咳一声,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两步:“国师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本公主说过,国师如何是国师的事情,即便你不是扶苏……只要你不妨碍本公主,一切都是无妨。”
“公主若是如此说,实在有些不近人情。”她退两步,扶苏便再进两步,他笑容温柔,一双深邃的眸子满是燕蒹葭的倒影:“公主不信我,我便尽力而为,证明给公主看……”
燕蒹葭呼吸一窒,感受到扶苏那吐气温润,不由定了定神,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那国师,可是查到了什么?”
她刻意转移话题,毕竟她的确是个看重外貌的人,而扶苏恰巧生的极好,如此美色当前,燕蒹葭很怕自己乱了分寸……扶苏这般老奸巨猾,可不是她能沾染的啊!
“查到了一些。”扶苏丝毫不避讳,只问:“公主想知道?”
他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见她眼神闪烁,不由有些愉悦。原本他并不打算这般‘暧昧’对待,但想了想,似乎燕蒹葭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燕蒹葭眸光一动,仿佛是来了兴致,她顿时仰头看向他:“国师愿意说?”
没有料到燕蒹葭会忽然抬头,对上那双宛若星辰浩瀚的眸子的那一瞬间,扶苏心中一顿,转瞬便又恢复了往昔的从容自然。这样细微的变化,在场谁也注意不到,只有扶苏自己察觉的清晰可闻。
扶苏勾唇,轻飘飘道:“自是不愿意。”
话音刚落,燕蒹葭神色便骤然冷了几分。扶苏见此,很识相的补充道:“但公主想知道,扶苏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面对这样的扶苏,燕蒹葭实在有些适应不了。尤其当下,她根本看不清这厮究竟盘算着什么。
心中升起一丝警惕,燕蒹葭眉眼再度舒展,笑着问道:“那国师说说看,究竟查到了什么?”
“方才我入了那屋中,”扶苏道:“公主现在应当是知道,屋里头住着的是王家的三少爷,只是……那小少爷有些奇怪。”
可不是奇怪吗?受惊的孩子,绝不会是那样的神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