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节 笑君解释春风恨(九)(2/2)
“以后就是同窗了,无须如此多礼。”那柳重楠似因是本地人,颇为大方,回头向看门人道:“老张,再过叫一下程先生吧,就说还有个新生要入学,烦请他再跑一趟。”
看门的老张闻声去了。
既然还没被允许入学,刚才史珍又惊起了一点小风波,宋君鸿也不敢再继续往里闯,退后几步,就在院门外静侯着那位柳重楠口中所谓的“程先生”前来。
柳重楠和方邵陪着他们聊了几句,但交浅也无法言深,再加上史家主仆二人身份有点特殊,宋君鸿也不想多说,所以客套了几句后,大家便就无话了。
围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除了宋君鸿一行三人和在这里继续陪着等似的柳重楠与方邵两名书生外,院门处重新又变得空阔安静起来。
宋君鸿百无聊赖,便抬头打量起这座院门。
作为一个书院的大门,它显得并不怎么高大,只是可能经过了些时光的雕琢,略有些古旧,显出历经风烟后的含蓄静默。门上有一匾额,上书“岳麓书院”四个大字。
埋首练了十年字后,宋君鸿对书法也略有见地了,此时无聊下索性凝神研究起匾额上的文字来。
字还算不错,只是也勉强能够得上“上品”的评价罢了,却绝算不上精品,只是笔锋间略略彰显出的狂傲之意还略有可取。
只是作为一间书院来说,狂傲之气并不是最需要的。而且以岳麓书院的名气来说,要想延请一个更好的当世书法名家来挥毫题写一个牌匾似也并不太难,也只有这样应该才更配得上岳麓书院积蓄数百年的令名与斯文元气。
而不是用这样一个在书法中只能称为中、上水平的文字顶在这个天下有名的书院大门口,岂不是让天下士子们轻视了去?
“这是御笔!”看到宋君鸿在打量这牌匾,甚至还略带瞥了瞥嘴时,柳丛楠便走近了轻声地提醒道。
“御笔?”宋君鸿吃了一惊,平常只听说当今天子性情平庸,为人正是贪欢好色,又怎么会有闲情雅致来专程为岳麓书院题匾?
“嗯,这是我大宋真宗皇帝的御笔。”柳重楠继续补充道。
“宋真宗,那……应该是赵恒吧?”宋君鸿喃喃自语着脑海中闪现出来的宋真宗的名字,拼命的在记忆中搜索和这位皇帝相关的住处,却浑然没有觉查旁边史福和柳重楠、方邵已经变了脸色。
他居然胆敢直呼宋真宗的名字!虽说宋真宗已经过世有约两百年了,但大宋朝为尊者讳的习俗并没有改变,尤其是在以识字知礼为荣的读书人中间,宋君鸿的这种行为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狂悖无礼”了!
不过好在有宋一朝时的社会风气还远不像后世满清时那样充满奴性,朝庭也极少因民间对皇帝的风评而进行残酷血腥地镇压。所以士子们可以放开了评论朝政,甚至私下点评皇帝的品德得失,其中因言获罪的案例却十分之少。
宋君鸿的言行恰好是处在“犯罪”不足,“失礼”有余的情况之间。柳重楠和方邵尽管脸上变了颜色,却只是互相对视了一眼,一时讷讷的停住了口,再没有过多言语。而史福则是眼中的惊奇之色一闪即逝,毕竟这一路上他见了太多这个少年郎的怪异言行,多少已经有点见怪不怪了。
宋君鸿却并没有太在意身边其他人的脸色变化,只是攒眉慢慢地思索着。按自己的记忆,这宋真宗赵恒应该是宋太宗的第三个儿子,他可以说是一个极大的幸运儿,因为在此时,那种由嫡长子继位为主的宗法制度早已经开始普世,并且成为不容撼动的世俗铁律,在这种宗法制的规定下他本来绝没有资格去继承皇位的。但老天爷却先后让他的大哥赵元佐发疯、二哥赵元僖暴死,随后赵恒便捡到了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所以宋真宗难免迷信了点儿,有些时侯喜欢“不问苍生问鬼神”。但好在有大宋朝日渐成熟的文官体制扶持着,也不曾闯下什么太大的祸事来。其余时侯不管是为人还是为帝都中庸了些,在位二十多年,最大的事件莫过于当时北方的辽国入侵,后来在宰相寇准力排众议的规劝下,咬咬牙御驾亲征。宋辽双方会战于距首都汴京三百里外之澶渊,宋战胜辽国,但因真宗惧于辽的声势,不顾寇准的反对,以每年进贡辽大量金银为”岁币”于澶渊定盟和解。历史上称为“澶渊之盟”。从此以后,宋国对于北方游牧民族,总是又恨又惧。
但宋真宗对于文人却是格外的优容,这点与只因一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就要了南唐后主性命的父亲宋太宗大为不同。宋真宗崇尚佛道,也极为重视读书的文人士子们。他一方面大搞什么“天书符瑞”、“泰山封禅”。另一方面却又大力扶持社会上的各种劝学风气。
连后世被人用滥的“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等名句其实都是出自这位皇帝所作的诗作《励学篇》。在他的扶持下,赵宋王朝的社会风气由创国初期的“武夫纠纠”迅速转向了“文质彬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