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叶挽君(2/2)

最终叶挽君还是勉强信了,为难地说:“那个……谢谢你啊,我还以为是老板……”

“什么老板不老板的,我有名字,卫霜。”卫霜自我介绍道。他很放心叶挽君不会与震雷镯案有关系,而且他觉得叶挽君也不是个会出卖他的人。

“那……这位……”叶挽君用眼神向卫霜求助。

“万暮白。”万暮白语气冷淡淡的。

“乾坤卫的公子,这儿是人家家里。”卫霜笑嘻嘻地说。

“怪不得人家叫他'公子',不过按昨天的情况来看,哪里会有公子亲自去抓人的?”叶挽君腹诽着。

“你但凡有点好脸色,人家现在能这么怕你?”卫霜用胳膊肘捅着万暮白。

万暮白竟不好意思去看卫霜,还“呵呵”地发出和事佬的笑声,低声回答:“我这不是……怕出问题嘛。”

“算了,不跟你争。让你承认个好事怎么比弄死你还难呢。”

叶挽君见二人如此,情不自禁地笑出声。二人又看着叶挽君,突然停了,旋即三人相视一眼,又笑了起来。

“说什么呢,这么好玩?”

“师父到了!”卫霜一听便知道是上官涟蕊,表情又是尊敬又是欢喜。

叶挽君也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让卫霜叫“师父”,还如此尊敬。

上官涟蕊入内,叶挽君一看便觉得她有一种亲和力,明明没见过,但就是觉得很安心,尤其是在她刚到这里无依无靠之时更觉安心,竟没有因为是陌生人而感到戒备。

上官涟蕊看上去二十岁上下,眼中透着睿智的光芒,一袭白裙、一条腰带将她的身材完美地勾勒出来,一根白银凤钗简单地束起长发,不过即使如此长发还是去绸缎般垂到了腰际。

虽然卫霜也是随意束起头发,但与上官涟蕊相比,一个是放浪形骸、无拘无束,一个是超凡脱俗、不落凡尘。

也许是温柔的眼神,也许是优雅的姿式,也许是浅浅的笑意,让叶挽君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仙女下凡。

经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

叶挽君想起了这两句,感觉就是为上官涟蕊准备的。

“我说怎么把我扔下了,原来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上官涟蕊打趣道。

卫霜把头埋到万暮白的肩膀里,似是不好意思。

“对了,我看过了,那个不像是法器,但设计甚是精巧,我挺感兴趣的。”上官涟蕊对万暮白说,“这位就是你让我来看的小姑娘?”

上官涟蕊弹了卫霜的额头。卫霜想辩解,但又不知从何说,什么叫让她来看的小姑娘啊?这话听得怎么这么奇怪呢?就像他图谋不轨一样似的。

“行了,躺上去我看看。”上官涟蕊柔声对叶挽君说。

叶挽君躺到床上,上官涟蕊拆下木板打量着,指尖聚了灵气向叶挽君的腿上探寻。

卫霜、万暮白二人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上官涟蕊,见上官涟蕊一脸严肃,不禁有些担心。

只见上官涟蕊灵气探入,叶挽君只觉得断腿处似是被一团棉花包裹着,暖洋洋地,还有些搔麻,仿佛骨头在快速愈合,还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有东西在皮肉之间挪动。上官涟蕊全然不顾四周,一心放在叶挽君的腿上,不一会儿,手指离开断腿,抽带着一根金色灵气丝线,像是钓鱼一样从腿里钓出一小团不知是什么东西,被金色灵气包裹着看不见。

上官涟蕊长出一口气,说:“行了。乾坤卫的医官还是厉害的,处理得非常好,只是稍微有些瑕疵。而且她的自愈能力倒也不俗,我帮她再治了一下,没什么问题了。过两天行该能走了,只是要完全好还需要些日子。”

接着,随手把光球朝桌子一甩,边上站的二人一看,倒吸一口气——竟是几片碎骨!

若说骨头断了最难治的是什么,不是如何接上,而是在断的时候会有细小的骨片停在皮肉之中,若不能取出,有可能会成为病根。

或许高明的大夫能取出来,但风险也同样很大,需要切开皮肉,非意志坚定之人,根本受不了那如凌迟般的痛苦,所以大多还是选择不取出,相比日后稍微有些不便,谁也没那胆子去试试剥皮割肉的感觉。

可奇迹就在眼前,简直无法想象,上官涟蕊竟然不用刀石,用灵气就能将叶挽君腿里骨头断开时里面的碎骨抽离,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法术啊!

见上官涟蕊面色淡定,气不长出,二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卫霜说:“师父刚才表情这么严肃,真的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有事呢。”

上官涟蕊回答:“小霜你可要记住了,什么事能随心处之,什么事要严肃处之,是一定要分清楚的。疗伤一事,说小了是解人苦痛,说大了那可就是别人把性命交在你手上了,怎能不谨慎行事?”

“徒儿明白。”卫霜作揖道。确实,那些医者在行医时要辨其病位病性,还要切脉望舌等等,即使医术再高超,再游刃有余,一旦行此救命之术,必定谨慎小心,不能有半分疏忽,否则小小的偏差,就有可能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

修炼也一样,卫霜虽然有“逐流法”能保持经脉的扩张状态,以免修炼时间一过,经脉回缩了,这样便收效甚微,但真正到了修炼的时候一点不敢马虎,不然那可是会走火入魔的!

师父这是告诉他,即使实力再强,有些事情就算能轻易地办到,但是该认真的,还是要认真,不可因为妄自尊大,反而做不好。

上官涟蕊这么一说,不仅是卫霜和万暮白,连叶挽君也对她增添了很多好感。

“谢谢姐姐,我觉得好多了。”叶挽君冲上官涟蕊甜甜一笑。

“诶,叫不得叫不得!”万暮白拦着。

“怎么了?”上官涟蕊疑惑地问。

“上官师傅,您是小霜师父,又是我的师傅,她若叫你姐姐,岂不是成了我二人的师叔了?”万暮白故作为难地说,脸上竟有委屈之色。

三人一听,都纷纷哈哈大笑,昨晚的不愉快也全部忘了。

“姑姑……”

“什么?”

叶挽君先是低声说了一句,此时抬起脸,太阳般的眼睛注视着上官涟蕊,又重复了一遍:“我就叫你姑姑吧,这样既不是占他俩的便宜,又不会显得疏远。”

上官涟蕊绣口微张,好像还没反应过来,随后便露出温暖关怀的笑容,揉着叶挽君的头。

“好。不过,你这可是一丝防备都没有,这可不是个好习惯啊。”

似是打趣,又似是责备。

“对啊对啊,若是遇上的不是师父,而是我跟暮白,肯定没这么好了。”卫霜嬉皮笑脸地说。

“为什么?”叶挽君不解地问。

“因为突然有人突然表示亲近,要么就是个傻子,要么就是别有用心。”万暮白接过话,语气又变得冷冷的。

叶挽君听了他们的话,不知为何,想起了以前看到过的“费米悖论”,具体内容忘记了,但结论很简单,因为那个作者用了一个很巧妙的比喻:在一片危机四伏的森林里,一个猎人若是发现某处有动静,虽然无法判断是野兽还是其他猎人,他的选择就只有一个——开枪。

对于卫霜和万暮白确实如此,一个曾经是逃犯,一个曾经不知多少次执行过危险的任务,都会遇到类似的情况,不过,卫霜那时实力不足,只能隐蔽,而万暮白与乾坤卫有专门的暗号,能辨别身份。若是不考虑实力因素,把他们放到这样的一个森林里,他们肯定会做出和猎人一样的选择,即使对方有可能是自己的挚友。

不过,万暮白说完这话,卫霜就反驳道:“那你当初是别有用心还是傻了?”

卫霜说的便是他们的初次见面,那时万暮白见卫霜听出了他《桃园意》中隐藏的意境,立刻不在乎他的来历种种,以知己相待。

万暮白听出卫霜的意味,反问:“那你呢?”

的确,那时其实是卫霜先出现,毫不怀疑万暮白的身份,直言所感。

“我……我……”卫霜一时语塞,答不上来。

“行了,吵吵闹闹的,还让不让我这外甥女好好休息了。”上官涟蕊掩面笑道,把二人赶了出去。

“诶,叶挽君,回头我父帅也会来问些问题,没什么刁难,如实回答就行。”万暮白临走前提醒。

叶挽君点头示意,又看着自己双手发呆,想到万暮白和卫霜嘻笑打闹的样子,叶挽君突然悲从心起,哭了起来。

卫霜与万暮白情同手足,虽然让气氛变得很是欢快,但如今二人离开,叶挽君想到自己穿越量子之海来到这个时空中是孤身一人、无亲无故,不禁痛哭。

“姊姊采药去呦,将军上战场呦,早日得胜归呦,取我好还家呦……”

上官涟蕊把她搂在怀里安慰,轻声唱着小调,悠扬婉转,似乎藏着千般情思、万种深情,飘飘荡荡,让叶挽君宛若躺在云端,迷迷糊糊,困意渐增。

“姑姑,我想姐姐了。”叶挽君弱弱地说着,终于眼皮合在一起,沉沉睡去。

梦里,叶挽君看到了卫霜,看到自己在卫霜的小店里闲聊,抱怨着姐姐如何如何严厉,画面一转变成了卫霜和万暮白在嬉闹,渐渐地又变成了她和姐姐在嬉闹。突然,如掉进了漩涡一般,画面扭曲了,自己掉进了一片深水中,想挣扎却不能,只有上面的光亮越来越远,最后被黑暗吞没了,然后便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想不到了。

“嘤……”叶挽君一觉睡醒,揉着眼睛让视线清晰,“姑姑……我睡了多久了?”

“两个时辰吧,不多。”上官涟蕊在一旁修炼,察觉叶挽君醒了,便停了下来,“稍等会儿,万可要来问你些事,不用担心,你的嫌疑基本已经洗清了,所以随便回答就行。”

“嗯……卫霜呢?”叶挽君打了个哈欠,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万可”是万暮白的父帅。

“可能……在跟万暮白打架吧,或者……就是在看书。”上官涟蕊说得漫不经心,应该二人已是家常便饭。

“看书……要考试了……”叶挽君还是有些迷糊,稀里糊涂地嘟囔着,谁知上官涟蕊实力超群,耳朵也是极其灵敏,肯定听着了。

“对啊,荆楚书院要考试募生了。”

“书院……”叶挽君不解,便把自己知道的那些入学考试之类的带进去,大概理解了。

“要不是……我……”叶挽君瞄了一眼断腿,又偷偷看了一眼上官涟蕊。

上官涟蕊一笑,自然知道眼前这小姑娘是好奇,想跟着一起去看看,说:“可以啊。”

“真的?”叶挽君的眼睛顿时发亮了。

“你会些文学吧?”

“嗯嗯嗯。”叶挽君连连点头。

“那武功呢?”

一说到这个,叶挽君答不上来了,她只会点姐姐教她的防身术,而且也没好像是这个世界特有的,上官涟蕊展示过的,额……内力?应该是吧。

见叶挽君有为难之色,上官涟蕊眉头一皱,随即巧妙地掩盖了过去,安慰道:“别伤心,我是荆楚书院的典籍厅主簿,你若有兴趣,随时来我那看看。”

面对上官涟蕊的邀请,叶挽君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随后,万可前来,上官涟蕊只好回避。叶挽君也像万暮白说的,句句属实。而且万可确实没问些什么难整的问题,也就是叫什么、从哪来之类的。实际上也没什么可问的,万暮白问的差不多了。不过……看万可的样子,似乎对“从天上掉下来”这个答案有些不满意。

上官涟蕊径直前往万暮白的白芷园,见万暮白在练剑,而卫霜倚坐在栏杆上看《万灵书》,一招手,二人便放下手里的事。

“师傅如何?那个……”万暮白想问上官涟蕊探到的叶挽君的情况,但又觉得这么问是不是有些多疑了。

“我来就是要说这事的。”上官涟蕊坐到石椅上,给自己倒了杯茶,缓缓说,“趁她睡着的时候我看过,底子还算不错,但没有一丝灵气或者兵气,顶多身体挺结实,应该稍微练过一些武技,但不精熟。不过……”

“不过什么?”卫霜急切地问。

“她实际上,实力在我之上。”

“什么!”万暮白和卫霜惊呼,上官涟蕊徒手废王钦玉,对待万可也仅仅是因为他是乾坤卫统领、万暮白的父帅才有所礼遇,至于修为根本看不上。

要知道,万可是个化神二重的剑修,上官涟蕊如此,必定实力在他之上,可现在她竟然说那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实力在她之上?

上官涟蕊说这话时虽然听起来轻描淡写,但眉头紧皱,根本不是开玩笑的样子。

“也就是说她真的有问题?”万暮白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要真的有这么一个化神期的高手,出了什么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卫霜感觉不对,好像上官涟蕊话中有什么问题:“可师父不是说她没有一丝修为吗?”

“对。”上官涟蕊同意了。

卫霜静静地等着,万暮白却实在放不下心。

“她的修为被封印了,而且封印得非常巧妙,若不是化神期且长期钻研封印与修为之人根本发现不了。”上官涟蕊依然说得云淡风轻。

“那她是要隐藏什么?”万暮白问,现在对叶挽君的怀疑又在他内心升起了。

“不知道,但是,这个封印是他人所为,好像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出生就带着的。”

“出生?”卫霜语气中透着一股同情。一个女孩子,出生就带着封印,制住了她的修炼前程,在这个实力至上的世界,那简直就是被上天所抛弃的。

“对,因为她的经脉没有被封印扭曲的迹象,而且循行通畅,没有堵塞,所以才说是出生便带着了。我真的想不出是什么人能有这般实力。”上官涟蕊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无能为力的挫败感,“也许……是神吧。”

“可是……总是要有原因的吧,为什么会一出生就……”卫霜不甘心地问。

“可能……就是因为她的实力太强……”上官涟蕊叹息道,“羊群中羸弱的羊会被杀死,以免传播病害,而聪明的羊也会被杀死,以免带领羊群逃跑。她……”

出生之时便天赋异禀,从娘胎里就有强大的实力,可以说是所有人都羡慕的机遇,可正因为如此被上天忌惮,降下封印,即使日后得知也无能为力,只能接受自己本应有的如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实力就一生无有用处。

修炼之罪,莫过于此。

上官涟蕊眼中闪过了一丝落寞。

“可有破解之法?”开口的不是卫霜,是万暮白。

上官涟蕊摇摇头,仿佛这封印的不是叶挽君,而是她自己。

天要亡彼,非人之罪!

“你们莫担心了,来日方长,我会试着找到帮她解开封印的方法。”上官涟蕊说,一句话如黑暗中的光亮,让二人压抑的心情缓解了许多。

可是,连上官涟蕊也不知道说出这句话究竟是出于什么。

是对不幸者的同情?不是,她早已经学会了冷眼看世态炎凉,不幸者甚多,她不可能,也不愿意一个个地同情。

是对卫霜和万暮白的安慰?不是,因为这本来就是个看不到结果的诺言。

是对强大的力量的好奇?应该是的,可内心却在否定,因为她不是一个冷血到用他人的不幸满足自己求知欲的人。

那是为什么?上官涟蕊思索着,一想到叶挽君,就想到她太阳般的眼睛看着自己,樱桃小口吐出清脆的声音:“我就叫你姑姑吧。”

连上官涟蕊自己听得都觉得有趣,而且还无厘头,可似乎……就是因为这个无厘头的原因。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挺好的,让她知道自己在神州还有人牵挂。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卫霜第一次叫她“师父”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