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第 60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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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宁是请假回去参加习佳奕的葬礼的。

她才十八岁,这是她参加的第二个葬礼。

彼时习佳奕的父亲一夜白头,病症早已折磨得他没半点模样,眼底的泪仿佛都流空了,只有眼睛红得在充血。

葬礼上的人,迟宁熟悉的也不过一个薄幸。

可大家都身着黑衣,一脸哀戚仿佛与习佳奕是至交好友那般,甚至还有许多素未谋面的网友给她送来鲜花。

迟宁想,这儿能不能用门庭若市呢。

她克制不住自己那些恶毒的念头。

哪怕再早那么几个小时,只要几个小时之前,有人能站出来,就算别对习佳奕说话,只要这么看着她就好。

现在来了又有什么用啊?

一枝花,换走了一个女孩儿的生命。

这交易做得可真值当啊。

周围黑压压一片,南汀的夏日是有名的灼热,至少到金秋十月都是热度难耐,可这还不到十月,这儿已经冷得像人间炼狱。

薄幸站在迟宁的身侧,看着少女的脸色,也不知道这句“你还好吗”到底还要不要说。

迟宁从事发到现在,面无表情,她连哭都没哭,甚至可以在习父无法走动的时候,泰然自若地接待所有来吊唁的亲朋好友,在她脸上看不到半分悲恸。

“阿宁……”

迟宁打断道:“好好和她道个别。”

“啊?”

迟宁一字一顿:“跟她道别。”

薄幸还是染着那头红发,本来想在来之前弄成黑的,可迟宁说没必要。

这道别的时候,大堂内拥拥挤挤的人都已转移阵地,迟宁退居门外,她没有在听薄幸在和习佳奕说什么。

她垂眸望着地面,想起那天习佳奕兴致勃勃和她在狭小的宿舍里介绍文身的模样。

在习佳奕的手腕上,她试图和这世界割裂开的地方取而代之的是漂浮在皎洁云月间的文身,疤痕变成一道漂亮的红色英文“LUCK”。

幸运。

薄幸。

少年还是她喜欢的那个模样,只是到习佳奕死。

薄幸也不知道她爱他。

今天天气真好,万里无云,烈日骄阳。

希望你下次来人间,能看看太阳。

迟宁蹲在地上,浑身脱力。

她根本不知道知道自己是靠什么支撑到现在的,她在想,她现在还能做什么。

如果那天,她能拦住习佳奕。

如果她不去做那笔录,在陪着她几分钟呢。

又或者,她能不能也算得上是杀人凶手们的一员?

一点用没有。

她是废物。

眼前覆下阴影,烟草混着薄荷的清冽,漫天席卷而来。

迟宁抬头,对上男人的眼。

他不知道是花了多少力气赶过来的,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被晕染得只有红血丝,眼底还落着一圈乌青,一看便知很久没休息好了。

她蹲在地上,他站着,一高一低这样对视着。

迟宁在猜他开口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可能是“为什么你不接我电话?”,或者是“迟宁,你真是太让人担心了。”,还可能是“我们分手吧。”

可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没能陪在你身边。”

忍了这么多天,那些委屈难过快把她掐死的每分每秒,她在极力忍着不让每个人再分出多余的心思来操心她。

鼻头一酸,眼泪失禁地往下崩塌。

迟宁踉踉跄跄地站起身,薄知聿已经提前一步将她抱入怀里。

她躲在他宽阔的肩颈里,哭得无声,哭得压抑,是遍体鳞伤无家可归的小兽,发泄那些她一点都不敢让外人知道的情绪。

“她走了。”

“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什么都做不好……”

少女哭到失声,只是一遍遍重复着“我是废物”,最后她说的那句话很轻,轻到连她自己都要听不见。

——我活得好疼啊。

薄知聿任由着她发泄,他肩颈都是她冰凉的眼泪,每滴都像锥子砸进他心里,疼得他不知所措。

习佳奕没错。

可迟宁又做错了什么。

她身边来来往往的人,每个都把她抛下了。

在这沉沉浮浮的人间,她明明已经这么努力了,却还是在狼狈地匍匐。

薄知聿轻抚着她的背脊,两件外衣都能摸到她后背凸起的骨骼,瘦到风吹都能飘走的身形,他一点劲都不敢用。

“阿宁,事情没完。”

“该死的人还活着,我们能做的还很多。”

这世界向来黑白分明,残酷得明明白白,不会因为少了个人就停滞不前。

迟宁自己实名公开寻找陈誉时间相关的受害者,帖子信息公布在校园的每个角落,她承诺她们不会因为这次事件影响学业,只要他们乐意发声。

事件热度只在网络上发酵了几条便销声匿迹,迟宁并不意外,因为在这种时候,舆论就消失不见了。

那些催着习佳奕去死的人,都不见了。

谁都是看客,谁都在怜悯。

事件的转机是薄知聿不知道从哪儿找到的录像视频,里面明白揭露陈誉的所作所为,一举成交,被开除教师资格证,终生无法执教。

据说在判决后的那天,陈誉被人打断腿了,终生无法人道、行走。

迟宁面无表情,她甚至无法从心底生出任何一点快慰。

她已经连恨都不会了。

学校换了新的高数老师执教,薄幸继续去为他的高四生涯努力,真相大白,校园里没有一个人出来和习佳奕道过歉。

谁的日子都在过,可好像只有迟宁,她一个人被留在了那天。

她没有去学校和公司的力气,临时从ICPC的比赛退赛,不读书也不刷题,她的日常就是躺在床上,静静地望着天花板。

无论吃多少药,再如何就诊,她醒来的反应只有盯着那连动都不会动的天花板。

吃不下东西。

连喝水都不会。

生平积攒了许久的郁结都在此刻爆发。

她演,都不爱演了。

她哪儿都不愿意去,薄知聿也没去,他就这么陪着她。

迟宁偶尔能听白涂找上门的声音,斥责薄知聿那天回来,是抛下了多少的生意、人脉,惹得无法收场。

偏偏他现在又只知道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他眼底没有自己,回来也是什么都不顾得给迟宁收拾那堆没人敢接受的烂摊子。

白涂说薄知聿现在真是离谱得可怕。

晚上。

迟宁的药效发挥,这个时间点她有精力能和人正常的对话。

薄知聿喊她吃饭。

迟宁坐在椅子上,她总是会觉得没力气,反应又很迟钝。

男人刚从厨房里出来,围裙没拆,手边的菜正滚烫,烟火气十足。

“怎么了?”

“新奇。”迟宁问,“你学会做饭了?”

薄知聿:“本来就会,只是懒。”

迟宁打趣:“那你现在不懒了?”

男人眉梢扬起,压都压不住的痞气,“为什么,阿宁还不清楚吗?”

迟宁想笑,可唇角刚弯起,上面牵动着的好像是千斤重的压力,立刻让她绷得笔直。

她低头,才触及这一桌子的菜都是她喜欢的口味。

薄知聿给她夹菜:“尝尝。”

迟宁顿了几秒,才慢吞吞地拿起筷子,夹了一根青菜尝。

她问:“你不工作吗?”

“不去也没事。”

“为什么?”

“因为我是老板?”

迟宁又问:“为什么不做你喜欢吃的菜?”

薄知聿慢悠悠地回:“阿宁怎么知道这儿没有我喜欢的?”

迟宁吃得太慢,那一碗饭基本都没动过,吃不到三秒,她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似的起身,跑进厨房,趴在垃圾桶边干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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