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听不到(108)(2/2)

看了血样和阴性流感报告后,又道,“看血样高度怀疑病毒性流感,淋巴细胞绝对值明显下降,白细胞偏高一点,应该属于假阴性。把磷酸奥司他韦吃上。”

发烧的情况十个里有八个都一样,但其他的就都是些特别的情况。

“让一让——”中年男子推着轮椅进来,几人很快将轮椅上昏迷不醒的老太太搬上了病床推走,他焦急地跟在一旁,手一直紧紧地抓着那床边,像抓着一根极细的、即将断开的丝线。

一对中年夫妻相拥着,那男士将老婆护在怀里,请问前面的人可不可以插一下队。

“实在不好意思,我老婆和我儿子玩跷跷板时不小心栽下来了,头上砸了这么大一个包,”他很慌张地在他老婆头上比划,“就在这里,你们看,这么大啊!这么大!能不能插一下队?拜托了。”

众人的目光都如他所愿,聚焦在他老婆脑袋上的大包上。

他老婆脸青一阵白一阵地拉了他,“行了,闭嘴吧,排不了多久。”

微胖的男士急得一头汗跑进来,“医生,我刚被鱼刺卡了!”

许馥对同事挤挤眼睛,示意他“来活了”,旋身拉着陈闻也走了。

在这条弯弯折折的走廊里,他们时不时就要为推着病床或轮椅的人们让路。

有紧紧戴着氧气罩,面色发黄、紧闭着双眼的老人,和身边表情麻木的家属和护工;

也有刚打篮球崴了脚龇牙咧嘴的少年,和怒目而视的父母。

他们路过了采血室、放射科,人们惶恐不安地排着长队,等待门打开传出“下一个”的声音,然后忐忑地走上前去。

他们路过了妇产科,年轻的夫妇甜蜜地咬着耳朵说着小话,男人的手、女人的手时不时地就要去抚摸一下涨起的肚子。

他们路过了ICU,那里紧闭着大门,门边的墙壁上被画了一朵小花。

“这是一个从ICU里出来的小朋友画的,”许馥不知想到了什么,脚尖在地上轻轻摩挲了下,画出了个圈来,“她妈妈在这门口跪了三天,祈求她的孩子健康平安。”

陈闻也的手指摩挲着她手背,道,“她的祈求成真了。”

“对……但那个小朋友最后还是去世了。”许馥望着那朵小花出了会儿神,然后笑了笑,道,“她离开了人间,但把她的这朵小花留给了我们。”

她转过身,面向他站定,一双眸直直地望向他,“阿也,这是一条奇妙的走廊。”

“同样的、狭小的时空之中,聚集着无数正在生活中挣扎沉浮的人们。而不管是我,还是你,在这之中,都绝对属于更幸运的那一批。”

她的手抚上他的助听器,嫣然一笑,“不过是听力不好,算什么呢?”

“你还是这么健康,年轻,英俊。有着无穷无尽的勇气和不可限量的未来。”

“我们之间,也是非常正常的、单纯的谈恋爱,是健康的男人与健康的女人在平等地交往,绝不存在什么‘怜悯’‘救赎’之类的复杂含义。”她莞尔着,话语温柔又笃定,“你这么好,我也实在是不知道能够可怜你、救赎你什么。”

“所以不要再因为这一点小事产生任何自卑、怀疑自己的情绪了。我希望你永远像站在领奖台上一样自

忆樺

信、骄傲、朝气蓬勃,那才是真正的你的模样。”

话音落下,她望向陈闻也,觉得他那双眸里包含了太多深浓的、不可捉摸的情愫。

“……怎么不说话?”她轻咳一声,问,“听到了么?”

“……听到了。”陈闻也终于笑笑,露出虎牙来,指指自己的助听器,“听得很清楚。”

在他灼灼的视线和明亮的笑容之下,许馥后知后觉,莫名其妙觉得耳根有些烧,“那就好。”

“行了,你走吧,我要上班了。”

陈闻也左右看看,发现无人注意他们,探身俯向她,一个吻飞快地落在她脸颊上,轻声道,“晚上见,姐姐。”

“……晚上见。”

陈闻也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开了。

许馥望着他的背影,觉得自己的心跳竟因为这一个普通的、蜻蜓点水般的吻,加速得厉害。

她希望陈闻也能够明白,就算有一天他们分开了,分开的原因也绝对、绝对不是因为他的听力。

那么明晃晃的一个显眼包,不应该为这些小事绊住脚。

但这里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奇妙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