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再不分开(2/2)

是他家里人的意思,也是他的意思,如果他坚持不愿意,没有人能逼迫得了他。

但在傅逢朝面前,他说不出口。

傅逢朝已经猜到了答案:“所以还是你自己的意思,梁玦,做别人,辛苦吗?”

梁瑾被他问住。

怎么可能不辛苦,这十年对他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难捱的。

傅逢朝坚持要他说:“回答我,辛苦吗?”

梁瑾濒临崩溃,强忍住哽咽:“我没有办法……”

“是没有办法吗?”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也许是有办法的,可在当年的那时那刻,他选择了这条路,今日再怎么后悔,这样的苦果也只能他自己吞。

“告诉我,你这十年是怎么过的。”傅逢朝沉声一再追问。

梁瑾败在他这样严厉不容拒绝的目光里,终于流着泪说了实话:“我所有的身份证件都换成了我哥的,在那场葬礼结束的当天飞去美国,以他的身份开始新生活。

“我听不懂课,也不认识任何人,爷爷每天都会跟我视频通讯,教我怎么做我哥,我哥跟我的个性完全不一样,我必须收敛本性,不能给他抹黑。家中管家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会把我的一举一动告诉我爷爷,我只能竭尽全力做到最好,才能让他满意。

“毕业回国以后我被爷爷安排进公司,在各个部门轮岗,每天不断地跟着爷爷学习怎么掌管格泰。我不喜欢,但不能抱怨,因为我哥就从来不会抱怨,他总能把什么都做得有条不紊让人满意,我要成为他,就必须像他一样,否则总会有人发现我是个冒牌货。

“我妈也不好应付,在她眼里是我害死了我哥,我必须把我哥赔给她,稍不如她意她总有一百种法子不断闹腾,让我不能安生。”

“我真的很难受,很多次都想放弃,但是不能,我这条命是我哥给的,所有人都说我欠了他,我只能这么做。”

这些话梁瑾从前从未跟人提过,第一次他真正说出这么多年自己内心的压抑,傅逢朝听懂了:“所以确实很辛苦。”

梁瑾不想诉苦,但在傅逢朝面前,哪怕只是这个人寥寥几句话,就已足够让他理智瓦解:“我也不想这样……”

“不想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做?”傅逢朝质问,“你是非这样不可?”

“我——”

傅逢朝的眼里凝结了坚冰:“梁玦,你真伟大,你的伟大里是不是只有我是牺牲品?一句你不是有意的我就活该被你放弃吗?”

这一次梁瑾真切听清楚,傅逢朝的声音里确实是有恨意的,对他的恨意。

他有再多的委屈和辛苦,在傅逢朝这里都不无辜,傅逢朝理应恨他。

他艰难说着:“你不是牺牲品,不是……”

“不是牺牲品是什么?”傅逢朝可笑反问,“你如果真的考虑过我的感受,就不会那么决然地做出选择,连一个暗示都不肯给我。

“你知道我这些年又是怎么过的?我以为我的梁玦不在了,我像个疯子一样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走出来,用所有我能想到的方式去缅怀他,到最后才发现原来都是我单方面的自我感动,他根本不在意。

“这么多年我每天每天一遍一遍地给他发消息,他看过吗?如果十年都没有看过,那我这一厢情愿的独角戏是在做什么?如果他看过,为什么他能这样心狠,一次也不肯回复我,一点希望也不肯给我?”

梁瑾心脏疼得几近麻痹,他想到那上万条的消息记录,最早的那些他只看过一遍,因为不敢再看第二次。

哪怕只是只言片语,哪怕仅仅几张照片、几段视频,轻易就能窥见发消息的那个人那时的撕心裂肺和绝望。

他在时隔十年后延迟收到的那些消息,对当年的傅逢朝来说,其实毫无意义。

傅逢朝将他的无言以对当做了心虚和默认。

“你要做梁瑾,我不会拦着你,为什么连我也要骗?为什么要让我以为死的那个人是你?

“如果不是我自己发现,你还打算骗我多久?骗一辈子吗?看着我将你的东西都烧了、听我说要放弃你也不肯跟我坦白,梁玦,你的心真的是石头做的吗?

“还是你根本早就不在乎了,这十年都是我一个人在一厢情愿,你其实早就不想应付我了?”

傅逢朝说着说着忽然就笑了,他脸上的表情格外不自然,糅杂了愤怒、自嘲、失望种种情绪,无法自洽,呈现出一种近似怪异的不协调感。

梁瑾太难受了,他真的不想看傅逢朝这样,不知道怎样将自己的心剖开,才能让傅逢朝真正看到:“我没有,真的没有,傅逢朝,我做错了我不会否认,你想要我怎样道歉都行,我从来没有忘记你,从来没有。”

傅逢朝目露讽刺:“你的没有忘记,不过是看着我跟个傻子一样对你念念不忘,是不是再没有像我这么好骗的傻子让你玩弄,你才忘不掉?”

梁瑾无力争辩:“我真的不是……”

“梁玦,”傅逢朝厉声打断他,“你真以为你的演技很好吗?是我从前太信任你了,从不怀疑你,才会被你骗。

“我以为你对我和我对你是一样的,换做是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这样欺骗你,所以我不敢信这十年我一直活在你的谎言里,但是你做了,你确实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在乎我。

“你在我这里的信用早就清零了,我不会再信你,从今以后都不会。”

梁瑾彻底愣住,傅逢朝已经从他身前退开,拉开距离。

他的心慌顿生,下意识伸手拉住傅逢朝手臂,带动铐在左手腕上的锁链铮铮作响,却顾不上:“傅逢朝,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傅逢朝的语气已经恢复如常,神色也是,“就这样吧,你不用再纠结为难,我也不用一再犯病,我们就这样,谁也别离开谁了。”

他冷静地说着这些话时,梁瑾忽然意识到,傅逢朝是不正常的,他曾经说的脑子有病,也许并非他的一句玩笑话。

鱼塈湍堆

“傅逢朝你别这样……”

“别怎样?”傅逢朝镇静问他,“梁玦,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不是。”梁瑾立刻否认。

傅逢朝慢慢点头:“还愿意就行。”

即便这个人说不愿意,他也不会再放过他。

梁瑾的心神愈乱,呼吸也不稳,并非害怕,他是心疼,在明白傅逢朝是在这十年里被反反复复的绝望折磨成这样后,他几乎要在这样的心疼和愧疚里淹没窒息。

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他错得离谱。

傅逢朝放开他的手站起来,看着梁瑾一瞬间又红了的眼睛,最后说:“安心再睡会儿吧,这个地方挺好,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以后我们就留在这里,再也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