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神明惊醒(2/2)

傅逢朝不怎么在意:“不用,顺手而已,道谢一次就够了。”

他的冷淡让对方有些局促,试着找话题:“傅先生是跟朋友一起来这边度假的吗?”

傅逢朝没有回答,而是问:“你那晚拉的曲子,是门德尔松的春之歌?”

青年闻言有些意外:“是啊,你知道?傅先生一定是懂音乐的人,才听得出来。”

傅逢朝只道:“这首春之歌是钢琴曲,比较轻快跳脱,并不十分适合大提琴的音色,用大提琴拉奏这首曲子的人也不多,你为什么会想到选这首?”

“大概我比较喜欢挑战高难度吧。”青年笑起来。

傅逢朝慢慢抿了一口咖啡,想到的却是当年梁玦说的,因为这首曲子里真的有春天的气息。

他遇见梁玦的那天,正是春日光景最好时。

分明孤高矜傲,却在陷入回忆的这一刻眼中有了难得的温情,对面之人看着这样的傅逢朝,忍不住问:“傅先生,我能不能加个你的联系方式?”

傅逢朝的眉峰动了动。

自餐厅出来,陶泊眼尖先看到前方露天咖啡座里的俩人,示意梁瑾:“你看那不是前天晚上在酒吧弹琴的那个?他怎么在这里?”

梁瑾只看了一眼错开视线:“走吧,别人的事情少管。”

他们往另个方向走,陶泊八卦道:“看起来他的脚是没什么事了,还能跟人坐这里谈笑风生,所以那晚这位傅大少真是英雄救美?他也跟那个徐笙一样,口味别具一格?”

傅逢朝瞥着走远的背影,低头静默一瞬,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嘴角。

对面之人见他不出声,犹豫着还想说点什么,傅逢朝已经搁下咖啡杯起身。

青年一愣:“……傅先生?”

傅逢朝留下咖啡钱,淡淡点了点头:“没有必要,走了。”

陶泊话出口,忽然想起自己表哥对那位傅大少超乎寻常的关心,声音顿住,下意识转头看向他。

梁瑾走得很慢,放空的目光凝视前方,眼里像蒙着一层什么。

陶泊呆了几秒,抬手扇自己一巴掌:“我又在胡说八道了。”

梁瑾回头,被他这略显滑稽的举止逗乐,缓缓笑起来。

陶泊松了口气:“……那什么,你真不跟我去浮潜啊?”

“不去了,你自己去玩吧,注意安全。”

陶泊便只能算了:“好吧,那我不回房了,先走啊。”

“嗯。”梁瑾目送他离开,视线偏过,落向远处的咖啡馆。

傅逢朝已经不在那里。

梁瑾回房去睡了一觉。

昨晚他几乎失眠了一整夜,傅逢朝的那句“别来招惹我”似梦魇如影随形,他像在深渊泥潭底苦苦挣扎,每一次想要爬上来勉强喘口气,却是又一次的泥足深陷。

过度的困倦和疲惫终于让他睡去,一直到中午过后。

出门已是下午三点,梁瑾的精神稍微好了点,叫车去了这边的市区。

这里是岛上最具生活化气息的地方,餐馆、咖啡厅、酒吧林立,也有美术馆、书店和各样的小工艺品店,街头随处可见色彩鲜艳的涂鸦,狂野中彰显出几分难得的艺术气质。

梁瑾游走其间,放慢脚步,看逐渐偏斜的夕阳一点一点爬过街口的彩色琉璃墙,在转眼间看到另边街头的教堂,塔尖顶披上同色的晚霞,渲染出一片耀目光亮。

他停步看了片刻,走过去。

傅逢朝自午后就进来了这座教堂,在第一排坐下安静听了一场神父祷告。

身边座位的人来来去去,只有他一直坐在这里,始终沉静专注。

这会儿教堂里没有了别的人,他也起身打算离开。

神父叫住他,用口音浓重的英语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或许可以说出来。

傅逢朝停步,抬眼望向前方神像顿了片刻,终于慢声开口:“我想知道,人死……还有没有可能复生?”

他的嗓子有些哑,目光没有真正的落点,隐忍的哀伤全部沉在眼底。

“当然,”神父笃定道,“我们的教义便相信复活。睡在尘埃中的,必有多人复醒——只有肉身才会沉睡在尘埃里,但灵魂不会。”

灵魂不睡在尘埃里,总会再次醒来,无论以何种方式。

傅逢朝不信教,他也不信神明,但若他的梁玦可以回来,他愿意从此做最虔诚的信徒。

教堂的门忽然被人推开,傅逢朝回头。

逆光而入的身影从虚渺到真实,就这样闯入他的视野里。

梁瑾停步在那里,遥遥看过来。

这一刻,神明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