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隐仙派(2/2)

上山之人并不是铁石心肠,他只是尊师命。

还有机会。

还有机会!

“爹,娘亲。”

她呢喃了一句,用脏兮兮的袖口擦了擦眼睛,简单处理了一下额间伤口,然后继续往山上而去。

山顶的雪停了。

刚刚上山的云长生再次被一股莫名之力送进了温泉。

无奈的脱去衣物,赤着身子,迷蒙的水雾中只露着一个脑袋。

“不记得师尊有洁癖啊?”

“难道是不喜凡人的气息?”

“也不对。”他伸手摩挲了一下下巴,有点疑惑。

当初他刚上山时,也只是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凡人。

被山间风雪一吹,冻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最后眼泪鼻涕全蹭在了林夕的道袍上。

如此行为,也没见林夕露出厌恶的神色,最后只是用了个洁尘术,然后就讲起了修炼。

在云长生心里,林夕是一个不拘小节,一心求仙问道之人。

而这两天,林夕的举止实在是有点怪异,不符合林夕在云长生心中的冰山师尊人设。

温泉迷蒙的雾气中。

云长生起身,用灵力蒸干身上水渍。

“再洗。”

飘渺的声音响起,是林夕。

云长生:……

既然师尊有令,那就再洗。

“师尊,您不是闭关了吗?”他再次踏入了山顶温泉,将整个身体沉入其中。

“修道法,有所成,出来逛逛。”

“哦,之前地震,是因为您修炼道法的缘故?”

“是。”

山间一问一答,声音最后终止。

但每当云长生想从温泉里出来,他耳边就会出现两个字,“再洗”。

云端上,眉间一点朱砂的女人安静坐于白云,一动不动。

坐姿和云长生静坐巨石时几乎一模一样,或许云长生的坐姿就是学的她。

两条洁白的锁链贯穿林夕的肩头,锁链尽职尽责的完成着它的任务,用尽全力想将林夕拉回山洞。

可惜林夕不为所动。

“好像也没什么好看的,为何看了这么久?”

拿着云长生酿的桃花酿,酒水从酒坛涌出,甘冽清澈,带着扑鼻的桃花香。

散落的酒渍自粉色的唇珠滑落,顺着光洁的下巴嘀嗒一声,滴落进了道袍里。

当一坛酒饮尽,胸襟已经濡湿,那被宽大道袍包裹的柔软逐渐显露规模。

眉间那点朱砂缓缓隐去,理智已经回归,她却仍没有回山洞的意思。

却也没再继续在云长生耳朵旁叨唠着再洗。

只是卧于云端,神情慵懒,酒意上涌的那抹嫣红爬上脸颊,她也没有用灵力祛除酒意。

仍旧保持着半醉半朦胧,带着几分清醒的状态。

那枚用来记录情劫的玉简悬浮而起,林夕用神念划过玉简,留了句:【没什么好看的。】

紧接着,她的身影消失不见。

云长生在温泉里等了很久,没有听到那句“再洗”后,长出了一口气。

对于自家师尊偷窥了半天,最终留了句【没什么好看的】这件事,毫不知情。

“修仙之人也有更年期吗?”他暗自嘀咕了一句。

“今日带外人上山,违反了门规第三条,将门规抄一千遍,不能用法术。”

飘渺的声音再次响起,然后不管云长生怎么抗议,林夕都不再回话了。

“师尊,今日事出有因。”

“师尊,五百遍可以吗……”

“师尊,你刚刚偷喝了我酿的桃花酿。”

声音回荡在山顶,却无人应答。

风雪又从云端落了下来,云长生认命般的叹了口气。

老老实实的抄书去了。

只抄了一百遍门规,山腰处的阵法再次被触动。

他赶紧将笔扔了,往山腰而去。

“师尊,我回来再抄。”

山顶上没人回话,云长生就当林夕默认了。

至山腰处,原本还想装隐世高人唠两句,没成想是熟人。

想也没想的触动迷阵,将李月送回了山脚。

“求仙师垂怜,可怜可怜小女子。”

李月茫然四顾,然后跪在山脚,苍茫的大山却只有她的回音。

呆愣了半个时辰。

她握了握秀拳,狼狈却不失秀丽的身影再次踏上了上山的路。

一次不行就十次,十次不行就百次,总有一次能感动山上仙人。

四季山山巅。

白色遁光回到了瓦房,继续抄门规。

“不用抄了。”

“是,师尊。”云长生放下笔,转过身,在地上放了个蒲团,准备打坐修炼。

许久后,却仍心绪不宁,不能入定。

他略感茫然的走到了四季洞洞口,盘膝坐在了雪地里。

月霞照着他的月白长袍,风雪为少年染上白霜。

“师尊,弟子有一惑。”

“李月一家遭劫,为何不能顺手帮她一帮?”

“却是此事。”云长生点了点头。

“她是好是坏你又不知,她爹娘是好是坏,你也不知,总不能听她一家之言,入了红尘再想脱身就难了,你真的决定了吗?”

“我……我……”

“还是说,帮人是假,入那红尘,寻二三四五六七八道侣才是真?”

“……师尊,你偷听我说话!”

“不可以吗?”

竟然直接承认了!

可惜胳膊拗不过大腿,法律也管不到四季山。

“……可以,你随便听。”

云长生保证,他以后绝不在山上自言自语了,这宗门真是一点隐私权都没有!

“罢了,随你走一遭吧。”

随着冷如冰泉的声音落下,四季洞的洞门“轰”的一声向里打开。

林夕身上依然是那身宽大的将全身遮掩的道袍,宛如天上仙女的风华容貌,还有如山间风雪一样的飘渺气质。

“师尊,你道袍上怎么有两个洞。”云长生指了指自家师尊的肩头。

“无事。”

素白指尖抹过肩头,道袍上的两个洞迅速消失。

“师尊,能不能与你商量个事?”

“何事?”

“下次能不能别偷听我说话了……”

“你要找二三四五六七八道侣这件事,是我修炼天耳通时,无意间听到的。”

林夕抬眸,转身,目光冷冰冰的注视着云长生,“难道你认为我会故意偷听你说话?”

感受着寒如雪的目光,云长生打了个寒颤,赶紧摇了摇头,“师尊肯定不会这么无聊。”

俩人踩在雪地里,留下一个个脚印。

洁白雪花从空中飘落,将脚印一点点的覆盖。

“积雪有点厚了。”

天上风云忽的一顿,风雪停止,云开雾散,皓月当空,师徒俩人身上披上了一层银白色月辉。

对于普通人而言,仙师与仙师之间无甚差别,都是他们惹不起,且需要敬畏的人。

到对于修仙者而言,练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渡劫,每一个境界的划分,都是天渊之别。

修仙一道达者为先,除非是家中长辈,否则你比别人高一境界,别人就得称呼你为前辈,以境界论高低。

而渡劫期与筑基期之间相隔的境界,更是足以写一本“凡人修仙传”。

云长生与林夕相处日久,每每见到这种言出法随,一言可动天象的力量,他心里的敬畏就会深一分。

其实刚上山时,一个美女师尊,一个徒弟,孤男寡女,他确实动过歪心思。

毕竟那些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这么好的条件,不发生点什么,简直对不住这个开局。

但只有真的接触了修行,才会真正明白,渡劫与筑基的差距,比之皓日与蜉蝣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是一道让人绝望到颤栗,不敢逾越的鸿沟。

所有的异样心思,都会在这种令人绝望的差距下止步。

云长生敢偶尔对着林夕开开黄腔,把一双黑丝藏了三年,想着师尊穿上该是何等风华,已经属于是胆大包天了。

那也是他明白他是林夕的徒弟,林夕对他这个徒弟还算平易近人,平日里会将威压收敛。

而且那些玩笑也就是仗着林夕听不懂,不然他才没胆子开黄腔。

不过要是换一个筑基期,早就在林夕的威仪下颤栗了。

“师尊,山腰处的迷阵又被触动了。”

“嗯。”

俩人身形一闪,来到了山腰处。

此刻的李月已经精疲力尽。

四季山险峻,就算每次都只爬到半山腰,对于没有修炼过的凡人而言,是一件耗费极大体力的事。

短时间内二次来此,足以可见李月的决心。

落至山腰的师徒两人漂浮在半空,林夕目光平淡的看向坐靠在树上的李月。

李月那身罗裙被碎石残枝撕了好几个口子,露出雪白的肌肤。

之前在山脚跪求云长生,额间伤口尚未愈合,带着青紫和未干涸的血渍。

上山的路上可能还因为体力不支摔了几跤,手掌和脚踝上都有擦伤。

她轻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眼神绝望的看着月空。

李月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里坚持多久,但还是想再试一试。

因为除了这座山,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还能到哪里寻求帮助。

家里的那件事发生后,那些一直挂着笑脸的叔叔伯伯避她如蛇蝎。

从前的亲朋有的被牵连,没被牵连的,她也没有脸上门求助。

不知过了多久,晨曦现世。

天明了。

“你很幸运,也很有恒心。”

漂浮在半空的人影突然下落,清冷至极的目光看向了李月。

“我前些年刚好收了个徒儿,而这几年刚好是我这徒儿耐不住寂寞,同情心泛滥的时候。”

冷漠的声音落下。

李月本以为是云长生,等抬起头看时,被那双好似能看透人心的目光一刺,又赶紧低下了头。

她没有看清楚来人的模样,只是觉得很美,或许天上的仙女就该长这样。

这就是那个少年的师尊吗?

“如果再过几十年,你再来这座山,第一晚就会被山中迷阵送走。”

林夕淡淡说完,李月身上的伤势已经尽复。

那条脏兮兮,被划了好几个口子的罗裙也恢复了原样。

只是原本的淡粉色罗裙,变成了个师徒二人同款的月白色。

“在正确的时间来到了此处,也算是有缘,帮你一帮未必不可。”

“多谢仙师垂怜!”

“多谢仙师垂怜!”

“李月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仙师!”

之前满身狼狈的李月恢复了清丽的容貌,她想跪地磕头,却发现怎么也磕不下去。

“无需做牛马,我也不要你的报答。”林夕说完后,美眸看向了云长生。

寒冰一样的眼神略微软化了一点。

“就当给自家徒儿上一课了。”她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月白色道袍挥动,面前的这一片空间扭曲碎裂。

“走吧。”

“是,师尊。”

云长生点了点头,然后有些好奇的看了眼林夕的侧脸。

总感觉师尊今日的话多了点。

李月很有眼色的跟在了俩人的身后。

三人一起踏过这片扭曲的空间。

四季山那如画般的景色迅速远去,周围逐渐出现陌生人的说话声。

声音越来越清晰。

“肉包子,肉包子,三文钱两个。”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

“来瞧一瞧看一看,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家父师从金刚不坏铁狂徒,身体钢筋铁骨,有开山裂石之能。”

“今日给父老乡亲们表演个胸口碎大石。”

“嘿!哈!”

砰!

一块碎石从云长生身边飞过。

他神情莫名的看了眼周围,对于自家师尊的能为有了新的认识。

咫尺天涯啊!

与这样的师尊相处越久,心里只会越尊敬。

同时也有些骄傲,因为如此厉害的人,是他的师尊。

或许将来有一日,他也能够如师尊般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