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四十七)念信与婚约(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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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章已补全)

杜家在山腰上,四周围绕着一片茶田。茶叶收获的季节已过,余下的茶树郁郁葱葱,风过叶响,树叶在阳光下灼出粼粼的光芒,充满着生命的活力。

然而,杜家宅子里却一片死沉的肃穆。

杜家大部分人都围在当家的房门前,听到卫茗进门的动静,纷纷转过头来,看着这位昨日才归的大小姐风风火火地朝这头走来,再将目光一斜,卫茗身后跟着两名全身*的男子,一身材魁梧相貌普通,另一位气宇轩昂,目光如炬,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无声无息地随着她一同走近。

众人颇是默契地分成两堆,让出条道来,眼神无不好奇地盯着这两位陌生男子。

就在这时,卫芒从房中迈出来,迎上卫茗,低低唤了声:“姐。”

“如何?”卫茗急急问道。

卫芒垂下眸子,“家里的事,姨已经交代完了。她……在等你。”

卫茗心头一颤,咬唇点点头,径直朝房中迈去。

景虽颇是理所当然跟上去,却在经过卫芒时被他一把扣住,“闲杂人等还请留步。”

一头只想往里扎的卫茗这才意识到身后跟着人,回头看向景虽,思及他与杜茶薇之间隔着安帝这层微妙的存在,怕杜茶薇见了他添堵,踌躇了片刻道:“还请……在这里等等。”说完,也不管景虽是否答应,转身一步迈进房门。

浓郁的药味充斥着杜茶薇的闺房。比起刚刚,她的气色更差了,就仿佛油尽灯枯一般,笑容苍白看着她。

“姨……”卫茗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跪在她床前。

“别伤心。”杜茶薇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能在走之前见一见你,已经……很满足了。”更何况,卫茗还是那个人特意派到她身边的。

“姨,你还有什么未完成的事么?”屏退众人单独叫她到床前,定是有事要吩咐。

“嗯。”杜茶薇果然点了点头,颤颤巍巍抬手指了指墙角衣柜的顶端,“上面有方上锁的箱子,你替我取来。”

即便放在那种地方,箱子并未起尘。卫茗取下后抱至她跟前,杜茶薇却没有接,而是从枕芯里头摸出钥匙,打开了锁。

揭开盖子,一摞整整齐齐的信封映入眼帘,清一色的封着火漆,显然都未曾拆封过。

是谁……写了这些信?

又是要寄给谁的呢?

答案很快就摆到了眼前——只听杜茶薇吩咐道:“拆开,从最底下那封开始念。”

“这样……真的好么?”漆上火漆的信,显然十分的要紧,由她来念真的可以?

“我眼睛已经模糊不清了。”杜茶薇苦笑,“这些信……这么多年了,我一直不敢拆,怕拆了会分神,会意志不坚,会乱心。可事到如今,如果再不拆开,只怕我这辈子……也无法知道里头写的什么了。”

“我知道了。”卫茗不再顾忌,将这厚厚一叠全部抱出来,翻一面,从最初压箱底的那封开始拆起。

这一封里头只有两页,揭开信纸,字迹苍劲有力,一笔一划利如刀锋。

“茶薇,”卫茗念出排头二字,目光微微斜了斜躺在床上的杜茶薇,见她安详地闭着眼,呼吸平静,便继续念道:“这已是从杜鹃镇折返的第三个月,京城的盛夏已渐渐逝去,落叶悄然无息地出现在宫墙边,屋檐下。我不禁在想,身在南方的你,是否还在暖阳中,为来年的茶叶做打算呢?今年的茶叶……一定卖得很好吧?”

读完这充满生活琐事一般的第一页,卫茗顿了顿,盖上了第二页——“依着你的性子,兴许这封信,你永远不会拆开。你本就是那样爱恨分明原则坚定的女子……我的存在,或许只是你生活中的一个困扰吧?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写,会一直写……写到我不会再想起你为止。是的,茶薇,我十分想念你。”

年至此,卫茗声音略微低了几分,像是被写信者的思念所触动,愣了一会儿,再看落款,一个孤零零的“宁”字镶嵌在信纸的右下角。

宁……自黄帝陛下百里镜宁登基后,天下百姓的名字都必须避讳“镜宁”二字而改名。

能堂而皇之用“宁”字的,恐怕也只有黄帝陛下一人了吧?

正猜测,忽听杜茶薇低喃:“不是困扰……”

“……”卫茗将她的低喃一字不漏地听到耳里,默默拾起第二封,“茶薇,十二月的京城,已是银装素裹的一片。不知杜鹃镇的冬日是否也同京城那般下雪,是否也像初夏那般迷人呢?如果可以……真想去看看。可半年前那次抽身,使得政事堆积如山……我似乎已经抽不开身了。茶薇,如果我明年能够去看你,你愿意出来见一见我吗?我十分想念你。”

落款依旧是个“宁”字,这次加了日期——安平三年十二月。

安帝陛下登基的第三年。

杜茶薇听完闭着眼,浅浅一笑,自言自语:“都说了不会见你了……”

“……”长辈的事不好过问,卫茗怕时间来不及,急急地拆开第三封,“茶薇,你家的茶叶今早已经送到了,清香淡雅,却少了份甘甜……我想,一定不是茶的问题。我这才意识到……一年前你亲自泡的那杯茶是多么的可贵。那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茶,可我却未能细细品它。茶薇,很多事,是否便如同那杯茶一样,过去了才开始无尽地回忆它的味道?可我明明在它最甘甜的时候便想留住它,却为何在这之后漫长的岁月里,依旧日日夜夜的缅怀它的味道?茶薇,我留不住你,我却十分想念你。”

“……”杜茶薇闭着眼抿唇,微微颦眉,没有吭声。

卫茗瞥了她一眼,沉默地拆开第四封,指尖微微颤抖。

读信的人已经被男子的深情震撼住了,不知听信之人是何感想?

她注意到书信之人从头到尾都用的是“我”,而非他应该的自称——“朕”。

他一直,在以一种很卑微的身份,述说着自己的哀思,且不求回应。

姨那么多年都没有拆信,或许是对的。

至少,她无法想象……在面对这样一位男子的深情时,要用怎样的定力,才可以坚守自己的心不轻易乱掉原则。

很快,第七封信给了她答案——“茶薇,安好?这已经是我离开杜鹃镇的第三个年头了。今日是景虽五岁生辰,这孩子在生辰宴上一直不言苟笑,却被大臣们夸奖日后必成大器。其实……他们并不知道,这孩子从小便是如此一板一眼,不与我亲近。我想,无论是身为丈夫,亦或是身为父亲,我都是失败的吧?”

卫茗在这时微微停了停。

空气中凝着一股子静,只留了房中二人一轻一重的呼吸声。

然而,即便是局外人,卫茗亦能感觉到杜茶薇情绪中的变动。

这份很纯粹的感情,夹杂了另一个女人和孩子的存在,便注定是根刺,于谁都是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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