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2/2)

楚稼君不耐烦地笑笑:他们有几斤几两我清楚,你只要照计划做,绝对逃得掉。

陈小虎:逃不掉呢?

楚稼君:吃枪子儿啊。

陈小虎:……

楚稼君:你怕了?

陈小虎:我不怕。

楚稼君:你确实不用怕。

楚稼君:你记住,只要我还在外面,我就有办法救你出去。

楚稼君拉开车门出去了。最后,他快刘纬德一步,在百货公司中截杀了其中一人。

房屏在黑暗的巷子里走过。他刚从老相好开的地下舞厅后门出来,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

外面都是追他的警察。为了抢那家储蓄所,他策划了整整半年,准备干一票大的给她看。老相好很仰慕那些亡命之徒,她家的客厅桌上堆满了各种大案的剪报,其中,脸谱的案子被她奉为神作。

房屏年纪大了,他已经三十多岁,还没有正当工作,也没有家人会给他介绍对象。开地下舞厅的老相好是唯一和他保持暧昧关系的女人,她也不止房屏一个男伴。那家舞厅在道上小有名气,很多亡命之徒都会借住在老板娘那里,她在枯燥的生活中仰慕他们的血性,他们也需要一个喘息的地方。

戴上脸谱面具、模仿“脸谱”,是他为了引起更大轰动想出来的主意。他本来觉得这会是个很完美的计划——几个人冲进银行,带走如山一样的钱,跳上车扬长而去,而警车总会姗姗来迟……在地下舞厅里,那些亡命之徒成天说的就是这些事。

抢储蓄所的那天,偏偏发生了意外——也不知道是不是撞见鬼了,当他们的车撞上侧门时,里面已经有了一波劫匪。

其中一个人毫不犹豫对着他们就开了枪,房屏从舞厅里找来的几个同伙也是老手,立刻还击;在一片混乱中,他跌跌撞撞坐在了地上,被同伙拉起来。好在对方很快就撤了,把储蓄所让给了他们。

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外面就传来了货车的爆炸声。

失去了交通工具,他们只能带着有限的钱落荒而逃,房屏带头去了百货,那里人多,可以混在人群里逃出生天。

几个人分头跑,他跟另一个同伙都往百货食品区挤,在一片尖叫声中撞开前面的顾客;不知为什么,房屏突然往同伴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看见了那人被割喉的刹那。

一个长头发、个子高挑的年轻人和同伴擦肩而过,他甚至没有用自己的刀,而是抄起柜台上劈开火腿的砍刀,动作轻快得如同蝴蝶扇翅——房屏甚至怀疑,除了自己,没人注意到这个年轻的死神。一切都太快了,砍刀带着巨大的惯性劈开同伙的咽喉,然后划了道完美的弧线,落回柜台的案板上。

年轻人跟着惊慌的人群一起往另一个方向走,他在人群中显得那么自然,一边缓慢前行,一边抬手用黑皮筋扎起头发。

房屏逃出百货,在一个拐角处丢掉了所有的钱、外套和面具,活了下来。

又是一轮巡逻经过小巷,他紧紧把身子贴着墙,不敢挪动。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对面响起。

年轻的声音:他们都不知道你长什么样,你慌什么?

房屏转过头,他对面不知何时站了个人,那人手里举着一张脸谱面具遮着脸,赫然就是被房屏丢掉的那张。

面具放下,后面是一张年轻而无辜的脸。

楚稼君:我第一次遇到截胡的,这位大哥,你……

——他根本不等这人说完,转头就跑;楚稼君也没想到这人这么怂,真的让他跑出去了几步。

但也仅仅只有几步。房屏的小腿被他从后面一脚踩下去,整个人扑通跪在地上。他被楚稼君翻过来,枪口直接捅进嘴里。

不是手枪,是一把步枪。

楚稼君将他踩在地上,步枪抵住他的嘴。

楚稼君: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

楚稼君:我数到三,如果发生了什么事,导致我没有开枪,我就放过你。

楚稼君:你从天而降截我的胡,我也帮你问问天意。怎么样?大哥,玩不玩?

房屏拼命摇头拒绝。

楚稼君:不玩也得玩,三……二……

楚稼君:一……

哔哔声在小巷子里回荡——他的拷机响了。

楚稼君愣了一下,从皮带上解下拷机看了眼,嘴里嘀咕:他怎么回来了……

他收了枪,把房屏踹开:滚,我要回去背英语了。

房屏连滚带爬,爬了两下,又被枪口钩住后领子,拎了回去。

楚稼君:你要是还想干一票,一周后的这个时间,这个地方,你等我。

房屏:你到底是谁……

楚稼君:你不来也可以。我知道那家地下舞厅,知道老板娘和道上的人有沾染……

房屏:你想杀她?不是……你想让警察去抓她?!

楚稼君眯着眼睛看他,拷机在手心里转来转去。

楚稼君:她很喜欢我。我告诉她我是谁,她就会留我过夜。到时候提前把你手脚绑住、嘴巴塞住丢在床底,我和她做的时候,你就在床底听……

房屏尖叫着往远处逃:你滚!滚啊!

很快逃得没影了。

楚稼君有点懵地看着他逃跑的方向,也没想到这人会那么大反应。

楚稼君推门进去时,纪勇涛正坐在沙发上看晚报,桌上摆着一瓶啤酒。

纪勇涛:你大晚上去哪了?

楚稼君把双肩包丢行军床底下:跟同学打球去了。

纪勇涛:这么晚打球?……毕竟年轻啊。

楚稼君:勇哥你怎么也回来得那么晚?我出去时候看见对岸储蓄所又出事了,是不是……

纪勇涛苦笑——二队把人追丢了,现在老刘成天加班,带人搜那个储蓄所的劫匪;纪勇涛虽然带人把银行的劫匪连人带钱都抓住,可问题是那个小年轻打定了主意不开口。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也没用,软的不行就只能用点其他办法了。

这事交给了专门负责的人,他这边开完会就回来了。

纪勇涛摸了把他的后颈:都是汗。小飞,打球累不累?

楚稼君:有点,追着球跑了好久。

纪勇涛哈哈笑:走,出去吃宵夜。

楚稼君:你最近阔绰啦,又是给我买拷机,又是下馆子吃宵夜……

嘴上这样说,胳膊还是伸过去揽住纪勇涛,一起往门外走。

楚稼君:勇哥你是不是要升官啦?

晚风吹过爱呀河,被污染严重的河水被带起一种冷冽微臭。有很多垃圾袋飘在河上,都是附近居民随手丢进去的。

等天气热了就会更臭,河里没鱼,倒是有泥鳅。几个光屁股小孩在浅水里挖泥鳅,泛起阵阵尖叫。

纪勇涛点了支烟,靠在扶栏边透气。他听见些风声,上面对刘纬德很不满意;大队长李宇正处于升迁的关键时期,现在对办案率要求越来越高,破大案的可能性,其实更多的被押在纪勇涛身上。

如果李宇顺利“进省”,他必然会从A市带走一个自己人,培养为左右手,他会带谁走?

队里很多人知道,老刘当时转进一线,不是因为想做刑事,是因为这个岗位收入高,能养家——他女儿出生后检查出来很麻烦的消化道疾病,要吃特殊奶粉,一袋六十元。

但是刘纬德温厚、听话。

老刘和纪勇涛在近期这些案子中的表现,很大程度会影响李宇的决策——带谁走,谁跟着高升进省,谁留在市级挑大梁,或者被这根大梁压死……往后的人生,就此开始分水岭。

纪勇涛望着漆黑的河水,见缝插针地在考虑这些问题。二队的警力也不足,在走程序向他借人。如果他在这一环节把刘纬德卡死,把所有力量捏在自己手上去钓大鱼,说不定许多摇摆不定的事,将会一锤定音。

楚稼君在边上,想从他口袋里偷烟,被一把抓住手腕。表弟的眼睛在闪烁的路灯下亮闪闪的,带着点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