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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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我在他心里种下的白王,是他的死因。

——王珏

王珏窝在单人小沙发里,耷拉着两条大长腿,眼睁睁盯着窗外的大月亮在云卷云舒后时明时暗,一直睁眼到后半夜。

可恶,被李微气得睡不着。

他用这被强行激活的精神头思索着以后的对策。

又躺了一个小时,终于有了困意。刚打算入睡,耳边突然传来令人牙痒的振动的声音。

“嗡——”

又是蚊子。

还是左右声道,3D立体。看来之前做的梦是真实素材——结果他又想起那个苍蝇,又想起苍蝇的来源——

烦。

“嗡——”

呵,多年来听声辨位的技能终于能派上用场了吗?

“啪。”

世界回归安静。

王珏深藏功与名地拍拍手,挑眉发现——

手里空无一物。

“嗡嗡——”

他又空手气急败坏地拍了两下,都让那只蚊子几个回旋漂移躲了过去。

烦。

冷静,冷静。

还是烦。

看着屋里关上的房门,他突然心生一计:

自己把蚊子引到李微屋里,再出去把门关上,岂不美哉?

他蹑手蹑脚地打开门,在床头站了一会儿,看着床上那厮睡得安稳,默默在黑暗中比了一个中指,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站累了蚊子也还没来,他索性蹲下,在床上搭了个小边趴了一会儿,看他呼吸平缓,思绪也跟着翻涌。

疲劳时思维总是横冲直撞,不着逻辑。

衍辰看着和前几年不太一样了,感觉更有人味儿了。

他是席眠捡回来的,情分不一般。然而从他那拿来的药居然直接就给李微用了,着实有些草率,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

他知道席眠只是一个代号,两个被诅咒的名字之一——因为他当年就叫席眠。当时的非人训练对于体力的摧残还历历在目,可他记得最重要的其实是精神训练,可无论怎么想也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样的训练,能让人失去喜好、意愿与思考能力,能让自己的大脑也退避三舍,存而不论?若是他没有逃走,恐怕也已经变成了灰鲸一把得力的不会“想”的枪了。

要是再被灰鲸抓到,不如直接自杀……要不要现在就在臼齿里藏毒?

想着想着,困意如潮水般汹涌席卷而来。他在混沌中又听到了让人神烦的嗡嗡声,却衍生出一股难以抑制的倦怠,懒得再去和那小东西斗智斗勇了。

他慢慢合上眼,没看见闭着眼睛的李微突然伸出一只手,把那只蚊子捏成一小摊血花。

进入睡眠的他开始习惯性的噩梦。

他梦见他接着上个梦替李微收尸。

但与其不同的是,这次他在梦里没有任何思想、情感和主观意识,仿佛真的成了不知道“想”的一把枪。枪的使命就是完成任务,作为被安插在这个社会的一名法医,他要查明眼前这个陌生死者的死因。

他一个人来到偌大的解剖室,面无表情地把他抱上手术台,换上用以中和血色的绿色手术衣,戴上两层乳胶手套。然后像之前每一次解剖前一样虔诚地例行默哀,接着打开他的胸腔、腹腔、颅腔。面对再熟悉不过的内脏场景,他突然感到一阵无法自抑的恶寒。

这是怎么了?

曾经的他能面不改色地戴着面具给高腐恶臭的巨人观放气,给被鱼咬得稀烂的浮尸的脸拍照,拿一桶桶从下水道里刮下来成袋装的碎尸拼图。可这场最简单基础的尸检,没有腐败,死者背景信息一应俱全,保存完好,甚至没有异味,理应信手拈来,不知为何,他中途出去吐了整整三次。

他给了自己一巴掌,才把解剖继续进行下去。

死者死于系统性器官衰竭,是继发性肿瘤扩散伴随的不可逆的恶病质。他在三腔里,发现癌细胞的病灶居然在他的心脏。心脏瘤在肿瘤里实属难得一见,他抱着研习的心态,谨小慎微地将那块恶性肿瘤取下,用刀柄戳了戳,戳到一个长硬块,竟然有拇指那么大。

这样的情况简直闻所未闻。解剖一下变得棘手了起来。他擦了擦额角沁出的薄汗,把手术灯调亮,改用切皮下的10号刀片,又换操作精密的执笔式握刀,在不伤及硬块的前提下轻轻把表面的腐肉剖开——露出了一小块带着血水的白色骨节。

难道这才是肿瘤真正的源头?他有些迷茫地全部剖开,最后用镊子把它取出来,还没等用盐水冲洗干净,他手一抖,把它掉了下去。

那不是骨节,是一个国际象棋的白王。

王珏猛地坐了起来,结果眼前一黑,又瞬间倒了下去。他眼前一片黑幕,上面尽是热烈跳动的光斑,他喘得像一条在沙滩上搁浅已久的鱼——虽然每天都在做噩梦,但这次思维活跃导致睡眠浅,细节简直不要太真实。

而且还有象征意义,要命。

眼前黑雾渐渐散去,露出床头正对窗外的一抹鱼肚白,而后脑是自己多年来依赖而熟悉的软硬适中的柔软。

枕头?

他怎么又到床上来了?

为什么是又?不对,上一次是在做梦。

等等,现在应该也是在做梦。

他在小单人床上翻了个身,一抬头,对上李微近在咫尺的眉眼。

他瞬间止住了所有表情。恍惚的、惊恐的、无措的,以及剧烈的喘息,都在反掌间猛地收住,一时仿佛无事发生。要不是心脏还在以冲出喉咙之势剧烈跳动着,他自己都快相信自己的波澜不惊了。

灰鲸当时的训练可能是演技,他突然想。

“梦见什么了?”李微淡淡开口。

那语气关心得真心实意,听着真像那么回事似的。

“我没做梦。”王珏看着他直直地说。

李微稍一伸手,去探他的脉搏。王珏一躲却没躲开,只能就着这个姿势被按着颈侧。狂乱的心跳和他指尖沉稳的脉搏混合在一起,好似一场变奏杂乱的交响曲。

李微以此戳穿了他的逞能,但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他,眼神别有深意,把后者看得直发毛,凭空生出几分羞恼几分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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