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四章 信使（2/2）

这些信笺早已被赵日翻看，并无什么特殊之处。略感好奇的张磊也拿过来扫了一眼，好多字都拗口聱牙，甚至许多字都不认识，只好让与自己在语言和交流上磨合了多日的赵日充任翻译，这封信的大概内容是：

“黑夫、惊，恭敬的问候亲爱的哥哥，妈妈还好吧，我们兄弟俩都挺好，前段时间哥俩因为打仗分开了几天，现在又见面了。

这回写信的目的，就是想让妈妈赶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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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赶快寄点钱来，我们出来时候夜里还时常寒冷，这才过了一个月，天气就已经完全热起来了，我们俩现在夏衣还没有着落，收到家书之后，如果河阳的丝布便宜，就从老家那边做好，跟钱一趟捎过来，如果老家丝布很贵，就多寄点钱，我们自己买布做衣服好了。

我们刚拿下了轵县，现在正在围攻高都，时间可能会很长，所以，钱一定不能给的太少。

我俩战场上挣到的爵位下来了吗？将军说我们一个月可以得700钱，那我俩一个月可就能得到足足1400钱呀！应该发到手里了吧。如果没有，也别太着急，将军是不会骗人的，他时常提起我们的主公，据说是叫张磊，对我们这些士卒格外关照。

如果爵位和军饷一并下来，别忘了给送文书的说声谢谢。

好了，就说到这里，回信的时候仔细点，千万别寄错了地方。另外，惊还一再嘱咐我，请大哥代我俩向姑姑、姐姐以及乡里的爷爷奶奶们问好。当然，他到底什么意思，大哥肯定懂得，不管怎么说，一定要叫咱们的新弟媳好好照顾母亲，千万别跟老人置气。如今这世道，大家都不容易，尽力吧。”

赵日念罢，咽了一口唾沫，这分明是家住河阳的一军里的战士，他也许只是数万士兵中的一个普通的角色，但是他有哥哥有弟弟，有姑姑有姐姐，他还有他们几个人共同的母亲，还有自己低到尘埃里的自己的感受。

之所以说是低到尘埃里，因为这封饱含了殷切思念的家书，在如今战乱年代，很轻易就会不知道丢到哪个角

落，从此便长埋地下。毕竟，信使也不是万能的啊！

赵日深有感触，征战在外，那颗坚硬的心一旦被柔软的乡情击中，很容易就使人哀愁。赵日意犹未尽，又拿出了几封来读，有的人叮嘱自己的新媳妇出门砍柴的时候一定不要走得太远，最近大军占领了不少的新地区，能不去就尽量别去，因为那些地方治安都比较混乱；有的人则催家人赶紧寄钱来，再还不上借袍泽的钱，就要死翘翘了。

虽然一军的信件很多，但是包裹里更多的是从高都寄出去的，说到底，这自称信使的人还是为了城中的人才冒险出城的。赵日咕咚咚灌了几大口水，一目十行地看了个大概，随便拣出几封行文简练、字迹工整、逻辑清晰地读给张磊听。

“青云我妻，这应该是我给你最后的信了，我追随高将军被围困高都，援兵久久不至，城中粮食又尽，将军已经杀了他的爱马与众人分食，不知道还能坚持几天。但是我们全军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只为了尽到我们作为士兵的职责。你已有身孕，不可因我死而过于悲伤，听闻最近多地战乱不止，而我却不能在你的身边护卫你们母子，你不必恨我，只恨这令人无奈的世道！”

“小弟夜生，你一向喜欢听我们陷阵营的军歌，但是我军可能要在此战过后便不再存于世间了，没有办法，即便每一位战士都想要杀死十个敌人以报高将军，但是我们现在已经快要吃不上饭了。被围城这近一个月来，虽然条件艰苦，精神紧张，但是我们的袍泽之情更加深厚了，本来当兵是为了混口饭吃，为了给家里补贴些军饷，并无他求，但是来到高将军麾下，才知道有些人口中说的战友情是什么东西。还是希望你此生不必体会到这一份感情，如果能留在家里，好好的娶妻生子，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这才是实实在在的生活。好了，不多说了，趁着这会儿我还有力气，再给你唱一遍我们的军歌吧：

滚滚的烟尘遮不住火光，雨水打在地面声音像战鼓一样，我们向着敌人发起冲锋，骑兵，步兵，近卫兵，被我们击败，但是我们会再一次被调动，拥挤着向前进攻。来，为了胜利，冲锋吧陷阵营；来，为了兄弟，我们有死无生；来，为了他们，那些和你一起战斗的人；来，为了荣誉和忠诚，让我们冲进敌人的心中。记住他们，那些和你一起战斗的袍泽，记住他们，所有离开了的，在这无常的生命中。”

高都的信件大部分充斥着哀兵之情，不是交待身后之事，就是倾诉相思之情。但是字里行间，这些人没有一个流露出对死亡的畏惧，他们被十倍的大军包围，早都派人去请求援兵，却到现在都不见踪影。更令人绝望的是，即便每一个人的信件里都抱有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决心，他们却要面临被饿死的窘境。

这些人虽然是为敌军，但无不拥有令人钦佩的胆气。

看到张磊听得如痴如醉，赵日念的虎目含泪，这名信使猩红着双眼，梗着脖子大吼道：“我就说了我只是信使，并非间谍或者奸细，送信是我的使命，可否放我回河阳？任务完成之后，我必回高都与高将军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