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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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过去了，管艳还是在一线跑记者，没有实现自己的主播梦。她每天还是周而复始地在各个街道、小区采访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机械、重复、格式化的工作，因为没亮点，慢慢地让她丧失了斗志和热情，也使她感觉到记者行业像千百万其他职业一样只是一份混饭吃的工作，似乎验证了记者圈里形容的“新闻民工”称呼。一切所谓新闻理想和追求像过往烟云飘然而去。唯一可以让她得到安慰而还有热情继续工作下去的动力，就是那些可以帮助到外来人员和流水线打工者的民生报道。

尽管这样，管艳还是每天比同事们先到办公室。她清楚，早上办公室会接到较多市民报料电话，也就是说，管艳可以在众多的报料电话中偶尔发现有亮点的新闻。对于管艳来说，这一点宛如救命稻草一样，支撑着没有多少新闻激情的她天天最早到办公室。

管艳望着偌大而有点空荡荡的办公室，突然有种落寞感，也不知道这种感觉因何而来。唯一让这个办公室有点生机的就是满墙挂着各种表扬词的锦旗，什么“铁肩担道义，妙手着文章”、“关注民生关爱民工”……管艳看着这些充满真诚的褒奖之词，她苦笑了一下。有时，还觉得是一种善意别样角度的讽刺。

“叮铃……”办公桌上报料专线电话响了起来，管艳走过去拿起了电话听筒“你好，这里是电视台，有什么可以帮助到你吗？”

“哈哈，真敬业，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吗？”区电视台一把手，台长王永民的电话。

“噢，王台呀！那么早，有什么指示吗？”管艳到电视台后，虽然说第一次接到台长亲自打来的电话，也没有什么开心或者喜悦之感。也许与自己没有如愿以偿当主播、或者与眼前的心情有关系吧。到底是什么，她自己也讲不明，反正心情不爽。

但她又想，以前台长或者副台长找管艳，都是新闻中心主任通知她。今天，台长怎么亲自打电话呢？那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他怎么会一大早打办公室电话找自己，难道台长知道我在办公室；如果要找自己应该是打手机呀！怎么会打办公室电话呢？难道自己可以当主播了？

台长王永民，是一个男员工主动打招呼不理睬、见到女员工特别是漂亮女员工主动说话、走路脚步特别轻的中年男子。有很多员工曾经问起过这事，一个中年旺盛的男人，走起路来怎么那么轻，轻得象风一样，而且，经常走到你身边都感觉不到，所以，有人形容他象幽灵一样怪怪的、有点让人害怕。

与他同事久了的员工是这样形容的：也许他长期碌碌无为，一个年收入上亿元的区级电视台办公楼建了十几年都没有建起，办公条件还不如内地一个县级电视台；电视台的新闻节目或者栏目设置从来不过问，都由分管的副台长包括一些部门主任去折腾，台里连一个编委会都没有。一年到头他的主要任务就是如何把结上面的领导，让上级领导开心。每年都花钱请来行业内的专家指导做一二个新闻节目或者专题、记录片，然后，把这些专家指导下的作品，又去参加同样是这些专家做评委的评优稿活动。年底时，拿着这些既是专家指导又是活动评委的获奖作品，糊弄那些不知内幕的上级领导，去领功受奖。工作作风又霸道、说一不二。据说，常常把下属骂得狗血淋头，典型的家长制管理。对于一些监督类的新闻，只要是领导或者某个关系户，一个电话或者是对方给点小利益，不分轻重缓急，没有原则的就毙稿。搞得记者里外不是人，采访工作非常被动……也许就是怕员工背后会议论他，或者说他的不是，所以，他走路就是轻手轻脚。犹如天降神兵突然出现在你身旁，令你躲闪不及。因此，一般人都不会在单位议论电视台任何人和事，特别是领导的事。

“肯定有指示啦，你今天就不要去采访了，十点钟左右你来一下我办公室，现在是八点五十分”没有等管艳回话，对方就挂了电话。

管艳拿着电话听筒一直没有放下，愣在那，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早上好，没有采访任务吗？”风风火火的刘建成一进办公室，左手捋了捋自我感觉良好的长发，头又向右方甩了一下，然后，就给管艳打招呼。“今天没有采访任务，那么早到办公室干嘛。”

管艳横了刘建成一眼，心想，你不是不知道我天天如此吗？

刘建成感觉到了对方的厌烦，马上和蔼又似乎关心的样子“今天早上打报料电话的人多吗？”

“一个都没有。”

“怪了！”刘建成摊了摊手。

“什么怪了”管艳横了一眼刘建成。

“我说早上没有人打电话报料，是怪事。”

管艳没有把台长打电话来，要自己去他办公室一事告诉刘建成。不是心情的原因，而是电视台的环境改变了她从不掩藏事的性格，学会了不该说的一慨不说，懂得见风使舵了。

原来，她是一个直爽子的人，什么事情都会给别人说。可是，现在不同了，也知道隐藏一些事情，知道了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这里的风气多多少少影响着她。比如说，每个人的工资多少钱一个月，大家都互相不说也互相不问。台里工作人员分等级，什么行政编、事业编、企业性质、正式员工，聘用人员还分高聘、低聘，每个月每个人的工资福利待遇不同。一直说要同工同酬，就算这里是深圳，许多部门、单位的条条框框和规则也不少，如果没有改革力度，也不能够突破这些所谓的体制、机制问题。理由就是，这种现象在每个行政部门和事业单位都存在，一时也没有办法解决。原因还是体制问题。其实，在普通人眼里，这个不是体制问题，就是部门或者说单位内部管理的机制问题。可以想像，在这样把员工分成三六九等的环境里，人与人的关系变得利益化、市侩化。什么话在多大范围可以说，什么话只能对谁说，好像都有明确的指向和规则。人与人之间基本上没有情谊，有的是表面文章，更像在演戏。正如康欣形容说的一样，就连管艳都已经开始市侩化了，基本上可以看出这个单位有多糟糕。

刘建成看着历来快人快语的管艳，今天突然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有点摸不着头脑“咋了，一脸不悦，难道沉默真的是金。”

“去你的，”管艳又能横了他一眼“难道不可以静静，想想问题。”

“你是在想你的未来吧。”

“什么未来？”

“你的未来不就是当主播嘛。”刘建成得意一笑。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呀？什么都知道。”管艳瞪了他一眼。

“好了，好了，不跟你计较了，我可要干活去了。”刘建成拿起包背上肩走了出去。

“真烦人。”看到刘建成离开办公室后，管艳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然后，就去单位饭堂吃早餐了。

在内地城市行政事业单位基本上没有单位食堂的情况下，深圳无论是行政事业单位，还是国有企业的饭堂，却搞得有声有色，不但菜品多，而且，许多部门还不要钱，或者说象征性的收点钱。管艳刚进电视台时，感觉特别好，因为，新鲜美味，刚入职那个月胃口好，饭量大，也不管什么减肥不减肥。回到老家总是在同学和以前的同事面前炫耀电视台的饭堂。

快9点了，吃完早餐的同事们陆续地回到各自办公室，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还没到十点钟，管艳就去了王永民台长的办公室。“你很准时呀”，刚坐下，专门给台长服侍来访者的小妹给管艳倒了一杯茶，台长就从办公室套间里面的房间走了出来，满脸笑容。

“可能等会要出去采访，想早点知道王台你有什么指示。”管艳随意说了一句。其实，她现在都还没有采访选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