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巡游（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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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家人重聚，不过九歌与父亲其实共同话题并不多。老父亲关心的是宝贝闺女到底物色到好男人了没。而九歌则更想多聊一些长安城的事情，以及自己在锦衣卫情报科中工作的琐事。

为了避免尬聊的气氛，李安乐及时打断他们的叙旧，转移话题方向。

安乐抛出了一个又一个问题。你们领到铁制农具了吗？这附近几个寨子都编入户籍了吗？溪州附近的部落群的州-县-乡规范化的建设进展如何？你们县已经推举出三老了吗？

面对这一系列提问，谢行远在安乐的微笑注视中冷汗直流，不敢隐瞒，赶紧一一作答。

铁制农具他们当然是领到了，根据朝廷政策，永颖县的原来几个部落的居民们在登记户籍，完成初步的县-乡-村改编，推举出三老，然后，每一户可以领取朝廷提供的铁犁、镰刀、铁镐、这四种铁制农具各一份，而且还有技术专员来传授曲辕犁的制作技术。至于其他的农具，则需要当地居民集资购买，不过还是有优惠打折的方案，只要能组成一个个农业合作社。

按照谢行远的说法，尽管有这种优惠办法，但是当地人还是太穷，买不起。得先开垦一段时间，兴建水利设施，至少让当地人们的农业生产发展几年后，才有最起码的资金拿去购买更好的生产工具。也幸亏永颖县由于谢行远这个土司太忠于朝廷了，他家有三个孩儿加入锦衣卫，争取到了免税四年的朝廷政策，让永颖县的负担减到最轻。

纵观整个武陵地区，也就是黔中道与江南西道交界处的这一地带，数个经制州以及1个羁縻州的五溪蛮民部落群，只有永颖县的蛮民群体获得如此优惠，而其他的羁縻县最多只有两年免税，有的甚至干脆一年免税期也没。

那......三老呢？三老在汉朝的时候就是基层推举出的年长者，如今大唐又重设了“三老”，不过没有汉代那样分成“有秩、啬夫、游徼”，而是分为县耆老、乡耆老、村耆老。通常乡正、村正也兼职了乡、村的耆老，当然三老并非官吏，但也有公务之责，比如监督当地官员，调解民事纠纷，充当民意代表，以及基层自治方面的工作。

虽然永颖县还没有正式组建农业合作社，但当地的三老们已经开始讨论关于未来合作社的居民利益分配方式的问题了。其实朝廷的指导意见里，关于农业合作社的收益分配方式，有多种方式可以参考，可以由合作社的居民们集体做出选择。听谢行远的介绍，似乎当地居民更倾向于按人头配给的同时，结合劳动竞赛的奖励的模式。

“嗯，你们这种想法似乎蛮适合暂时相对贫穷的地区，这不是挺好的吗？怎么愁眉不展的，可是有何隐情？”李安乐曰。

谢行远自然是不敢隐瞒，他的直觉告诉自己，面前的辅国长公主殿下可以看穿自己的心思。实际上李安乐也没有主动给他施加任何精神威压，只不过是自身平常状态下的心灵探测区域自然而然附带的威严气场和人格魅力效果所致，再配合可爱无比的无瑕外表，可谓效果拔群。

“实不相瞒啊殿下，永颖县虽说是羁縻县，但本来汉民数量就居多，再加上朝廷出台了利民善政，所以，让我们县搞帝国疆土核心化建设，以及搞编户工作等种种举措，是可以被当地居民接受的。但是，隔壁永顺县的覃氏就不一样了，覃氏势力在溪州当地也是一霸，拥众上万，而且覃氏势力的蛮民居多。听闻最近朝廷的加强对地方的统治力度的种种举措，覃氏势力似乎有所动作。”

“那么，如果本宫告诉你，不管是永顺县还是永颖县，县令这官职不能再世袭了，终有一天这土官都要改为朝廷指派的有任期的流官，你会如何反应？”李安乐那双深邃双眸盯着他。

谢行远赶忙曰：“谢某当然服从朝廷安排，若天子有令，谢某莫敢不从！”

“我知道你忠于大唐，但不一定所有的土司都像你这么忠诚。”李安乐瞥了他一眼，“你刚才说的是永顺县令，覃凌，对吧？”

“是的。”谢行远曰。

“以后，朝廷把你调到别的地方当县令，而他舍不得自己的固有势力，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举动，对吧？”

“谢某正是这么担心的。永颖县乃至溪州府都算是民寡而且武力弱小，折冲府团结兵和乡勇的人数凑不满五百，而覃凌的势力强大，其部众远不止于永顺县一隅之地，一旦他作乱，恐怕可以拉出超万人之众，足以祸乱整个溪州乃至临近的州县！”

铛！铛！

“你看，这是啥？”李安乐不知什么时候抽出了一把黄铜锏，金黄色的外表诉说着此物背后的严肃与郑重。

“这金锏......”

“其实这是一把黄铜锏，你可以管它叫亢龙锏。”

谢行远闻言，顿时脸色大变。周围的围观群众也安静了下来。

“您是想......”

“朝廷给的是惠民政策，如果这样的政策都不能接受，还想对朝廷的行政指令置若罔闻的话，那么我只能认定某些人是想仗着自己的势力搞谋逆咯。”李安乐突然站了起来，拄着亢龙锏说道，“本宫可以凭此物，替康宁揍一揍某些逆臣。本宫拥有的特殊权限，你应该明白吧？我可以替康宁代行天子权限，直接罢免某些地方官员，事后我再把罢免文书给中书省和门下省还有御史台报备一下就行。”

见李安乐敢于直呼皇帝名讳，还亲口说自己可以谢行远大概也能想象得出她的权势有多高。不敢谢行远显然不觉得可以放心，毕竟有些事情光有权限可不行啊，李安乐带这么点人就去覃凌的老巢，还要宣布罢免覃凌的县令职位，怎么看都是拿自己生命开玩笑的！

谢行远顿时觉得辅国长公主太冲动、太年轻了，就直言劝说道：“殿下，万万不可啊，你这一去，被人扣留了咋办啊？这黔中与江南西道交界地带的蛮夷，可不是都像我们这样的善蛮啊！”

他所说的善蛮，指的就是这些坚决服从朝廷政策，编入国家户籍的少数族群。整个五溪蛮族分布的区域内，所谓的善蛮，人数大概占了一半左右。

“殿下，万万不可！”“请殿下三思啊！”“覃凌的部众可不是什么善蛮啊，殿下三思！”

得了，连围观民众们也这么劝谏了。

只有九歌和汐芷以及金乌卫士们不觉得李安乐会有危险。

面对谢行远和围观群众们的劝阻，李安乐仰天憨笑：“呵呵哈，诸位好意，李安乐在此谢过。”

紧接着，李安乐举锏，锏尖直指苍穹，安乐曰：“我只想告诉各位，大唐帝国乃煌煌天朝，际天所覆之海内万民，都是光荣的中华族裔！别再说自己是什么善蛮了，大唐帝国自从开天二年伊始，原则上视大唐疆域内的子民皆为华夏！你们，明白吗？”

听到辅国长公主李安乐这样的雄壮表态，谢行远和他的民众们都感到十分意外，人们的欣喜之色难以言表。这里有些老者，对太宗皇帝的那句“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的名言还是知道的。当地居民对于的历代王朝的做法，多多少少也有所了解。唯独大唐，给人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中国！西元七世纪中叶的中国，让国民为之自豪，让外敌为之恐惧、为之胆寒！

身为皇家贵胄，还掌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地位的情况下，李安乐按照一般人的剧本应该是窝在政治中心处于“与人斗其乐无穷”的状态，然而，李安乐怎么可能像《长安十二时辰》里的政客们那样遵照正常剧本来演出呢？李安乐以如此年轻的面目示人，而且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权限，足够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在南方少数族群和汉民族混杂的聚居区里，在公众注视中公然宣扬大中华族群的概念，强调大唐四海之内的族群大团结，这究竟是怎样的震撼效果！

如果有人一定要形容这座大城寨里的气氛的话，那就是，煌煌浩然正气，气贯长虹。本该是黄昏的天色，却仿佛被李安乐的光芒照耀得如艳日当空。

是啊，在原本的各条世界线里，在西元七世纪走向辉煌昌盛的大唐帝国，本来就深得南方少数族群的人心。而且这些南方地区的所谓蛮夷聚居区往往有大量汉家移民，甚至许多南方部落往往是汉家移民居多，早已成了蕃汉杂居的局面。只要不是有地方官员为非作歹，经济落后的南方部落民群体绝大多数情况下是不至于发动叛乱的。除非有极个别野心家错判了形势，想做不切实际的春秋大梦！

李安乐和李康宁都深信，只要国家展现出诚意，积极帮扶落后地区的经济发展，改善当地民众的生计，不断把切实的惠民措施、日益发达的生产力与国家疆域核心化的建设，这三者结合起来，人心终将属于大唐，而不属于企图当土皇帝的歹人！

次日，留下送行的谢行远和他的民众们，李安乐带上汐芷和金乌猛士们再度骑上战马，驰往永顺县的覃氏势力地盘。

“呵呵，不得不说，当地居民修的官道真不咋地，要不是我们军中普及马蹄铁，这些马儿多半要跑坏马掌。”李安乐感慨道。

“这里是永顺县地界，那应该是县令覃凌没有干好修缮官道之事！”九歌凑了过来说道。

“行了，这溪州地界内的的官道怎么看都是差不多烂，五十步别笑百步，说到底都是因为穷，连一条路都修得这么惨。”汐芷吐槽道。

“是是是，右秘书说得对！”九歌横了一眼，无奈道。

汐芷没有继续理会九歌的眼神，转过头问道：“殿下，你觉得这穷乡僻壤的会认可纸质通宝么？”

安乐也横了她一眼：“怎么可能这么快做到这地步。未来一段时间内，那往往是用于比较大金额的商品交易，然而，一般民众日常采购物资的时候，通常只需携带一两百文的钱就足矣，纸币的优势对于普通消费者来说并不明显。无论是飞钱票单还是纸质通宝，短期内都是为了降低全社会的铜币需求量。不过你也要明白，货币本身是一般等价物，本身并不具有多少价值，终究是要抽象为价值符号的，纸质通宝早晚有一天要基本上取代铜币和布帛的地位。”

“谨受殿下教诲！”汐芷曰。

“哇，跟在殿下身边，总能学到不少新鲜玩意。”九歌感慨曰。

汐芷把头一歪：“诶？九歌你也想跟着殿下么？”

“不想才怪。”九歌答道。

“真够爽快，然而没机会啦！”汐芷对九歌做了个鬼脸。

九歌一脸的无所谓：“无妨，能让我继续当侦探使，足矣！”

“呵呵，想要增长见识、开拓眼界，未必就要留在长安，也未必要留在我身边。”李安乐露出礼貌又不含尴尬的微笑，“你也可以选择继续在地方上做任务，这样可以一边游历祖国大好河山，一边洞察世间之恶。或许对于你这样不喜欢太拘束的姑娘来说，这种自由度更大的选项会更好一些。”

李安乐顿了顿，等九歌姑娘想要说出点什么的时候，安乐就抢先出声堵住了九歌的话语，那鲜嫩可口又不失霸气的俏脸还浮现出一副神秘兮兮的微笑。

“其实你继续在地方道州做任务，或者直接参与刺探外邦情报之任务也不错。这样嘛，你可以一边游历祖国大好河山，一边洞察世间之恶。或许，对于你这样不喜欢太拘束的姑娘来说，这种自由度更大的选项会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