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五章 夸夸其谈(2/2)
而站台上的那个年轻人除了刚开始的紧张和期待,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火车的一次次到站,目标的一次次没有出现,也让这个年轻人的目光失去了神采,头越来越低。
而负责监视的他也知道,布置在火车站的人一直盯着他,只要目标出现,一定会抓人。
目标不会这么傻的,这个年轻人的作用很可能就是让负责指挥这次抓捕行动负责人不敢疏忽了,只能分流人手在这边干耗着。
在互通了情报后,负责人猜测,码头的那边的情况也是如此,本来目标的安排应该是希望司机和自己夫人的存在,让负责抓捕的人不敢轻举妄动,分流一些人等着。
只是目标可能没想到,本应该懂事儿的避嫌的,应该站在车外的司机没有下车。
而本应该矜持的,贤惠的妻子没有尽到她应有的义务,还让车不断地晃动。
这事儿让姬卫东遇见还有可能不敢上前去查看,选择蹲等。
可见多识广的李学武一看就知道目标不在,这么明目张胆地搞破鞋,关东能回来才奇怪了。
现在负责火车站的负责人这么问,也是对这次行动指挥的一种质疑,虽然没有表达的这么清楚和强烈。
但李学武注意到了,可并没有反驳和解释,更没有用抱怨来推脱责任。
责任的车皮只能是同级别的,或者跟更高级别的套路,下属的抱怨和埋怨,必须接受。
李学武笑了笑,说道:“我跟你一样,想每一次的行动都是十全十美的,但你知道的,生活和工作都不是这样的,他们总是有几分的不如意”。
“嗯”
负责人听见李学武的话点点头,虽然一晚上的苦守换来的是李学武这么一碗寡淡的鸡汤。
但有总比没有强,直接给你来一句无可奉告岂不是更难受?
“我不勉强你们”
李学武伸手拍了拍负责人的胳膊,微笑道:“就到八点吧,八点以后,无论他还在不在这儿,你们回去休息”。
“李处……我们不是……”
负责人听见李学武安慰的话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相比于他们在这蹲守,那些东跑西颠儿的同志岂不是更辛苦。
别人都没有抱怨,他这么说,总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一样。
李学武理解地再次拍了拍负责人的胳膊,笑了一下便往检票口走去。
负责人迟疑了一下,对着李学武的背影喊道:“李处,我们一定负责到他回去”。
李学武并没有转身回应,只是背朝着他举起手给了一个大拇指。
负责人看见李学武的手势笑了笑,拎着打好的热水带人去换班了。
他们的人并不多,必须打起精神多次换班,包括穿着铁路制服在站台附近监视。
夜里城市里冷,大堤上冷,火车站更冷。
有一种很特殊的现象,人站在水边感觉更凉快可以用水蒸发吸热,或者水的比热容高来解释,但身处铁路站台上更冷应该用什么来解释?
李学武一出检票口就察觉出了温度的变化,也知道了换装成铁路工人的监视者为啥心里有怨气了。
太特么冷了,即使李学武穿的挺厚实的,可站台上的风一吹登时打了冷颤。
使劲儿跺了跺脚,李学武拉紧了衣服,缩着身子上了站台,一直走到了年轻人所在的木制长椅上坐了下来。
年轻人并没有看李学武,李学武也没搭理他。
这近的距离,站台上又是这么的安静,只要没有睡着,那是一定能听得见的。
而站台上的这种环境,怕不是一觉直接睡过去了,再也醒不过来。
“咔哒”
李学武用打火机给自己点了一根烟,ZIPPO打火机的盖子有个小小的弹簧机关,合起来的时候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在日常使用的时候,并不会很注意这种响声。
但是站台上除了风声,在这静谧的环境下,这个声音显得尤为刺耳。
年轻人也许是被打火机的声音吸引,也许是被李学武呼出的烟味所吸引,终于缓缓抬起了已经僵硬的脑袋转过来打量李学武。
而李学武好像是被他打扰到了一般,一直浑不在意的样子一顿,转过头来看他。
“哦,对不起,烟呛到你了?”
李学武抬起夹着香烟的手看了看,烟头的火星被风吹的忽明忽暗,一条清晰的烟絮被风吹的乱飞。
“天实在是太冷了”。
没有在意青年直勾勾的眼神,李学武使劲儿跺了跺脚,合上了衣服的拉链,使劲儿抽了一口烟,依旧是我行我素的模样。
青年在打量了一阵李学武过后,并没有接李学武的话茬儿,再次僵硬地扭回了脖子,还是刚才那个样子,就好像一直都没有变动过一般。
弯着腰,弓着身子,双肘拄在膝盖上,双手合拢握着。
李学武见他不说话,也就没再开口,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铁路延长的方向。
站台的位置还算高,坐在这儿可以看见天边出现了一条纤细狭长的亮白色,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出现鱼肚白。
而最早的一班火车也会随着红彤彤的朝阳露尖时赶到,李学武估摸着,最少还得有半个多钟头,这都还是少说的。
要不怎么说黎明前的黑暗最难捱呢,它显得是那么的漫长,让等待的人心慌,难过,甚至是绝望。
就在李学武用了一根烟的时间思考人生的时候,被烟雾呛了许久的年轻人开口了。
声音有些嘶哑,又有些僵硬,颤抖着,好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一样,绝望,却又平和。
“能给我一支烟吗?”
李学武转头看了看青年,他还是那个姿势,低着头,好像声音不是从他的口里发出的一般。
没有假模假样的寻找谁开的口,对于年轻人,李学武对他们有足够的了解,这个时候最需要的不是虚伪,而是直接了当,他们缺少成年人的虚与委蛇和勾心斗角的耐心。
“大前门抽吗?”
李学武在打量过后,掏出烟盒示意了一下,道:“我只有这种普通的”。
青年使劲儿挺直了一直弯曲的脊背,颓废地出了一口气,这才转头看向了李学武,和李学武手里的香烟。
“你们京城人都是这么装哔的吗?”
讽刺完李学武一句,青年接过了李学武的香烟和打火机,看着烟盒和打火机撇了撇嘴,熟练地弹出了一根,用打火机点燃了。
“呼~”
很享受地呼吐出了一股白烟后,青年慢慢地睁开眼睛,将手里的东西还给了李学武。
“大前门如果都算是普通烟的话,你别告诉我你也是京城的普通人,大冷天的,我在这儿可笑不起来”。
李学武看着这个个性斐然的青年,笑了笑,一边将烟和打火机揣了起来,一边不好意思却又很坦然地说道:“都是年轻人嘛,夸夸其谈,吹吹牛哔并不过分”。
青年抿了抿嘴,不置可否,再次抬起手抽了一口香烟。
李学武这边抽完一根就没有再抽,而是俯视着站台下面的铁轨。
好像那不是火车的铁轨,而是关东爱人出的轨。
青年很不习惯李学武的这种刺探,都不问问题,来我这儿干坐着干啥,都没有那些装模作样检查铁轨的工人专业。
“哎!”
这青年烟斗抽了半根了,见李学武开始学着自己低头不语了,实在忍不住了。
到底是年轻人的心性,用手碰了碰李学武的胳膊,示意李学武看那边用铁锤敲打铁轨的工人,道:“你知道他们一晚上检查了多少遍了吗?”
说完也不等李学武回答,好笑的伸出了三根手指头,道:“我就没听说铁路一晚上要检查三十多遍的铁轨,真要是这么不安全,赶紧拆了重新建得了,当我是傻哔了是不是”。
“是嘛~”
李学武也是很惊讶地看了看那边的铁路工人。
而一直用余光偷看这边的工人见两人鬼鬼祟祟地指着自己说着什么,顿时紧张了起来,手上一顿,手上的铁锤敲击声都变了节奏。
“哈哈哈~”
青年好像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终于有了人可以分享,哈哈地笑着。
“咳咳咳咳~~”
也许是笑的太激烈,又被手里的烟呛了一下,所以咳嗽了起来。
李学武也是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青年,道:“你的观察力很敏锐啊,这都能被你发现?”
“那是当然”
这青年本来脸被冻的青白,这会儿却是咳嗽的异样红润起来。
听了李学武的话还有些得意地说道:“本来我应该是在候车室里等的,你猜我为啥上站台上来?”
李学武猜到了答案,却是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还给他伸出了大拇指。
对于李学武的夸奖,青年更加的得意,还挑衅地看了看李学武,说道:“我就是看不惯他们,你倒是跟他们不一样,至少不是这么的做作”。
说完左右看了看,对着李学武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上来了?难道他们真的觉得你假装成年轻人就能套我的话?”
“额……?”
李学武给了他一个十足的疑惑表情。
青年抽了一口烟,甩了甩烟灰,很是不屑地说道:“套话就套话,何必……”
李学武没给他往下说的机会,抢白道:“什么叫假装年轻人啊?”
“额…咳咳!…啥?”
年轻人被李学武的打岔呛的一咳嗽,随后瞪着眼睛看着李学武,一副“你突如其来的騒,差点闪了老子的腰”的表情。
李学武翻了个白眼,很是不满地问道:“我特么看起来很老?”
“额……”
青年再次打量了一下李学武,倒不是看他面相老不老,而是看他是不是神经病啊。
大哥,在这冷风刮骨的站台,我跟你说前门楼子,你这一下给我怼胯骨轴子上了。
你……你特么都给我整不会了!
“不是……那个……你……”
“你多大?”
李学武很是不服气地问道,手里则是去掏兜。
青年很是紧张地看了看李学武的动作,嘴上不由自主地回答道:“十……十九,你要干啥?”
李学武撇了撇嘴,自然知道青年以为自己掏枪了,实际他掏出来的是工作证。
“十九啊,好牛哔啊!”
李学武不忿地说了一句,打开证件示意给青年看,嘴里嘲讽道:“我特么只比你大一岁,你就敢嘲讽我老了?”
“啊~!”
青年一副我傻了的表情,什么跟什么啊,谁跟你比年龄了啊,能不能专业点啊。
不过这本证件嘛……
“你这是自己做的?好逼真啊!”
青年很是好奇地接过了李学武的证件,一边翻看着,一边在嘴里嘀咕着:“你们还能有这种操作呢?是不是自己想做什么证件就可以做什么样的?为了隐藏身份?还是为了装哔”。
“啥?”
现在轮到李学武愣神了,愣目愣眼地打量这个青年是不是在跟自己逗比呢。
你特么精神没问题吧,不会在这冻一宿冻傻了吧?
青年对着李学武抬手示意了一下手里的证件,道:“二十岁,轧钢厂,还特么副处长,当你家开的呢,我看只有照片是真的吧”。
说完这句,直接把手里的证件扔给了李学武,满脸不屑语气却是认真地劝说道:“你要是想弄个假证,也得把年龄写大一点儿啊,或者把职务写低一点儿啊,这特么谁能信啊?一眼假啊,糊弄鬼子呢”。
“啊?……是吗?我看看”
李学武瞬间变成了震惊的模样,看着自己手里的证件,道:“窝草,当时没注意啊,你说的这些我怎么没想到啊”。
一边说着,一边又从兜里掏出一本证件来。
“他们给我啥我就顺手揣兜里了,都没注意看啊”
青年一副我就说如此的表情,没等李学武反应,抄手就把李学武新掏出来的证件抢过去了。
“看看!忒特么不负责任了!啧啧啧~”
青年很是无语地啧舌道:“估计这两本都是出自一个大聪明之手了,瞧瞧,一个毛病,还特么给你整工安局里去了,草!”
一边说着,一边翻看着手里的证件,嘴里嘀咕道:“你们这行也太操蛋了,完全对你们的人身安全不负责任啊”。
说完举起证件对着李学武一脸茫然的脸比对了一下,撇着嘴点点头,道:“嗯,照片都是一样的,一定是一个人做的假,一眼假!”
“码的,真是!”
李学武接过证件看了看,嘴里骂道:“这照片我都不知道他们怎么搞到的,净瞎几把写”。
骂完这句,李学武再次抬起头看着青年问道:“那你相信我只有二十岁嘛?”
青年打量着李学武,点点头,道:“差不多,就是长得磕碜点儿”。
李学武后槽牙都要咬碎了,眨了眨眼,道:“没办法,跑急了,脚上拌蒜,脸怼地上了,花了”。
“没事儿”
青年理解地点点头,不过把脸别过去了,好像李学武的脸不忍直视一般。
这会儿还抽了一口烟,安慰李学武说道:“干你们这行的也不需要什么盛世的容颜,这样反倒更好”。
李学武听见这话一时沉默了起来,他真的有点忍不住想要给这哔崽子揍一顿,然后再绑铁轨上去。
这哔嘴比姬卫东的都损啊!
青年见李学武又开始低头不言声了,笑了笑,低声问道:“刚参加工作?”
“你怎么知道?”
李学武很是惊讶地抬起头看了看青年,满脸的戒备,好像自己的秘密都被看光了一般。
青年倒是笑了笑,吹了一口烟,神色骄傲地说道:“你这样的我见的多了,都不太成熟,端着奶瓶就出来上班了”。
讽刺完李学武,又指了指身后,问道:“是他们让你来的?装旅客,跟我套近乎?”
不等李学武回答,他倒是仰着头,笑着说道:“我一猜就是这样,你们那个头头儿,也就这三板斧了,抡完了就没啥能耐了”。
李学武沉默着不说话,好像很迷茫、很失败的样子。
这倒是让青年对他放松了警惕,笑着抽了一会烟,弹飞了烟头,怼了怼李学武,招招手示意再来一根。
李学武也像是被道破了任务秘密的颓废样,顺从认投地给了他烟。
青年倒是学着成年人很有涵养的样子,没有继续嘲笑李学武。
社会银儿,一般把对手打倒了就不能再打了。
一如他学着成年人的样子抽烟,也是从鼻孔里往外冒烟儿。
这是姬卫东最习惯的动作,这个年轻人的吊样李学武是越看越烦,就像特么姬卫东坐在自己身边那样烦。
“没事儿,跟我在这儿耗了一宿了,不差再多待一会儿功夫了”
年轻人喷着烟雾,看着已经亮起来的天边,声音很平淡地说道:“只要等时间一到,咱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李学武歪了歪嘴角,道:“他不是你亲爸嘛?训练你这种反侦查的能耐,就为了让你当靶子?”
“呵呵”
青年很是无所谓地笑了笑,弹了一下烟灰,就像弹走自己的烦恼一般。
“说是亲爹,其实我也不太确定自己跟他的关系”
李学武适时地表达了自己的惊讶,尽量用一个年轻人的语气问道:“怎么可能呢,食品厂那个司机都说你是他儿子了”。
青年瘪了瘪嘴,问道:“他说是就是了?”
反问完这一句,又是看着李学武追问道:“你会把你儿子放在外面养吗?弄个亲妈不像亲妈,保姆不像保姆的女人照顾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