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再造家国(五)(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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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石城]
[市政所]
清晨,盖萨·阿多尼斯上校准时抵达枫石城市政厅。
作为“国家筹建最高会议”的“最高委员会”的四位“最高委员”之一,近半个月以来,盖萨上校以及他“最高的同僚们”每天都将白天的绝大部分时间花在了市政厅的会议室内,讨论、协商“国家筹建相关事宜”。
比四位最高委员在市政厅里驻留更久的,是被遴选入“筹建会议”的联军军官与行省政府文官,因为他们晚上也在。
毕竟,全体自由人大会即将召开,很多事情必须尽快敲定下来。
但即使“筹建会议”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地推进工作,在大会开幕日已经近在迟尺的当口,仍旧许多具体的事项在排队等待拍板。
一旦下定“再造共和”的决心,很多原有的东西就会像新房子里的旧家具一样,怎么看怎么碍眼,令人忍不住生出想要干脆推倒重来的念头。
就拿占比最重的军队事务来说,小到军队的正式名称、旗帜标识与军服的颜色,大到军队的编组方式、指挥序列和政治地位,如果不想照搬老一套,都要改动一番。
按照“四人委员会”的意见,既然是要迈向新时代,那就该有新气象。
千头万绪的工作就这样压在“筹建会议”的全体成员们身上,其中不单单有“穿什么颜色的军服”这类形式上的事务,更有许多牵扯到各方实际利益的要紧内容。
譬如,温特斯麾下的“非正式军官”们要如何接入正式军官的体系?又要授予他们哪一级军衔?
须知,在过去,有资格独立指挥一个步兵大队或一个骑兵中队作战的军官,至少也是一名少校。
甚至“少校”这一军衔的原意“地位较高者”,指的就是在大方阵系统中“全权负责指挥一个小方阵的专业军官”。
然而在铁峰郡军中,符合此项条件的非正式军官,一只手数不过来。
如果按照实际指挥的部队规模,直接授予他们少校军衔,那么统帅他们的温特斯·蒙塔涅又该怎么办?
要知道,备受尊敬的血狼阁下,正式军衔不过“上尉”而已。
不仅是铁峰郡军,其他三郡的部队同样有着严重的军衔与职务不匹配问题。
在各郡部队中,少尉、中尉指挥一个大队的情形比比皆是,枪杆子都没摸过的委任军官直接对上百条人命负责的状况也屡见不鲜。
旧有的年资晋升模式,已经无法适应当下的现实。
新共和国的军队需要一套崭新的培养、提拔体系,以终结目前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情况。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筹建会议”的军官们绞尽脑汁拿出了一套方案。
又经历多次“辩论—修改—激烈的辩论—大刀阔斧的修改—更加激烈的辩论—推倒重来”的循环后,最终才得到了各方的谅解和认可。
方案具体是什么,此处暂且按下不表。
虽然在最终方案敲定过程中,各郡军队的代表都为本方的利益据理力争,谈判一度僵持不下,几乎无法取得共识。
但是,通过协商而不是通过武器来达成共识,本身就是最大的共识。
诸如[授衔方案]等历经波折磨难方才通过的决议,反倒只能算是搭建在这一地基上的亭台楼阁。
不过,“协商”固然结出许多令人欣慰的硕果。
仍旧有一些美好、宏远的设想,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譬如,温特斯极力主张为新共和国的军队建立一个总括一切的大后勤部,统一调配从军械到粮草的各项资源,全权负责为各部队提供一切所需。
从而将各支野战部队从繁重的物资征收、派发杂务中“解脱”出来,使之可以专注于作战与训练。
同时更合理地分配资源,避免再发生类似于“在河谷村抵挡敌人大军的白山郡、雷群郡部队只有少得可怜的铁壳榴弹,而背着用不完的铁壳榴弹的铁峰郡部队正在爬山”的情况再发生。
温特斯也毫不避讳地告知其他三位委员,一个总揽一切的后勤部门的存在,同样是一种制约。
“既然是国家的军队,那就该由国家供养”。
一个总后勤部的存在,可以防止任何人再将国家的军队变成自己的私产。
盖萨上校、斯库尔上校和马加什中校赞同温特斯的看法,也认可一个统一的后勤体系能给军队带来的益处。
但是,他们也坦率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后勤关乎军队的生死,就这样交出来,他们不放心。
现阶段,三位校官还是希望能继续维持目前这种“由各郡供养各郡部队”的模式。
至于由于各郡物产差异而导致的资源分配不均衡,他们认为可以通过交易的方式解决——就像之前一样。
四票(白山郡、雷群郡、边江郡和镜湖郡)对两票(铁峰郡、沃涅郡),温特斯组建统一后勤体系的提议就这样被打回。
“统一的后勤体系”的设想被否决,温特斯还可以接受、妥协。
唯独有一件事,他无论如何也不肯让步。
那就是统帅权的归属——在新共和国中,军队该如何存在?
这个问题说起来很大,却难以落到实处,听起来虚无缥缈,可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达成共识。
……
《联盟宪章》明文规定:诸共和国全体武装力量之统帅权,属于联盟与各加盟国。
但是,这句话里面有两个问题。
两个在当时看来不是问题,却在日后成为了大问题的问题。第一,联盟与共和国的利益并不总是一致。
第二,世上也并不存在一个被称为“联盟”或是“共和国”的独立意识。
换而言之,军队的统帅权归于联盟与加盟国,但无论是“联盟”还是“共和国”,都无法实际行使统帅权。
到了最后,军队的实际统帅权自然而然就落回军队手中,如同让一匹马咬住了自己的缰绳。
那么以“为了联盟与共和国”的名义,军队就“有权”做出任何事情。
这便是联省与帕拉图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原因,也是让诸多维内塔法学家痛心疾首的历史公桉。
在联盟初创时,保皇派和贵族派在地方——尤其是广大乡村地区——的势力根深蒂固。
他们对于影响力主要存在于城市的联盟虎视眈眈,屡次掀起武装叛乱,试图将新生的共和政权扼杀在摇篮。
但是经历过内德·史密斯改革后的联盟军队,战力远非旧贵族军队可比。
所以情况往往是某位伯爵、男爵刚刚竖起反旗,还在呼朋引伴、招兵买马,联盟军就已经上门,旋即将其无情镇压。
饱受打击的保皇派和旧贵族,大部分逃往帝国,成为了完全依附于皇权的宫廷贵族、穿袍贵族。
留在联盟境内的成员也搞清楚了——武力反抗就是送死。于是他们纷纷凭借过去积攒的影响力,加入各地方议会,摇身一变成为了代表广大民众的“国民议员”。
于是,在这种复杂的背景下,为了避免保皇派旧贵族掌控大议会、然后反攻倒算。
措辞严谨的《联盟宪章》中,留下了这道关于“统帅权”的口子。
那时,人们都将联盟军视为保护共和政体的最后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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