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2/2)

“那是自然!”林锦时学着郑绮媛的样子手舞足蹈。明明是离别在即,谁却都不想先奠定悲伤的基调。

“杜小姐表扬你了吧?”郑绮媛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其实那天我们第一次去,杜小姐就觉得你玲珑剔透冰雪聪明,这一次连我都没想到你真能扛得下这个角色。”

“杜小姐特地和我说了,如果你想学钢琴的话,她愿意免费教你。”

林锦时听罢,有些吃惊,连连摆手道,“女中那一大堆课程我都应付不来的,哪里还有时间学钢琴。”半晌又想到郑绮媛即将回到山西老家,想学只怕是还没有机会,便又道,“我家里没有钢琴,就算是有祖母也不会允我学的。”

“那你呢,你在那边,可还会继续上学?”林锦时转了个话题,关切地问道。

郑绮媛要去的地方,是一个遥远的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地方,在地图上浓缩概括成一个小黑点。

郑绮媛的手指玩弄着衣服上的一个线头,故作随意地说道,“父亲已经联系好了那边的一所女子师范学校,我应该会去那里念书。”

“读师范很好,传道授业,教书育人。”口上虽然这样讲,但林锦时也知郑绮媛此时并无其他选择。况且以后的事情,白云苍狗谁说得准呢。

“我想做老师,但我不想做那种念经一样之乎者也的老师。”郑绮媛的声音不大,但是听起来很沉静,“父亲说,封建换共和了,但是很多人的脑子却没有换。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等真的把所有人的脑子换过来,可能还需要一百年。”

“我想做一个换脑子的老师。”

谈话间,远处的列车员吹响了哨子,催促着站台上的旅客赶快上车。郑家人走过来匆匆地拉走了郑绮媛。对话就这样戛然而止,大概还有千言万语鲠在喉头未说出口。只剩下来往行人的布鞋底摩擦着月台地面,发出细碎的惜别声。

汽笛声响,列车开始缓缓挪动庞大的身体。它就在林锦时的眼前加速,又加速,最终呼啸着消失在地平线,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这样的离别,林锦时不是第一次经历。只不过上一次的时候,是自己坐在车厢里面,看着最亲爱的人在铁皮车厢外面。

站在那样酸涩的月台上,送别一个不知道何时候才会再见的亲人,外婆还是那样平和地笑着,挥着手说再见。

那个时候的自己啊,真是一个幸福的孩子,还不曾体会离别的意义;而现在的自己啊,刚刚懂得了离别的含义,内心却还不足够的坚强。

火车已经远得看不见了,人群散去,林锦时一个人走下了月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