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靠炸鸡打破的僵局(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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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天为了阻止余昔道出为何割腕自残的缘由,我赶紧把烟掐灭,着急忙慌向他道别回家了。我对那些伤疤一点都不好奇的原因,是因为我已经听了身边很多干过这傻事的朋友们说过他们各不相同的故事,追根究底后的本质,都是因为当下那刻的不开心和长期的无助感。我很清楚那些故事一定是悲伤的,而那晚,我不想再看一个刚认识的人在我面前回忆他曾经的痛苦,我不确定自己能安慰的了他,所以我选择了逃走。
第二天,不用上课,下班到家,随便叫了个外卖便把晚餐给打发了。晚上十点左右,我和平时休息日一样,在睡衣外套了一件大大的黑色棉质拉链外套,换了条灰色运动裤,踏着运动鞋去小区门口的超市买烟和啤酒。还没到门口,就看见余昔穿着制服站在超市门口的马路牙子上抽烟,他从挺远就看到了我,我刚走近他,还没来得及和他打招呼,他就先开了口:“白万和青岛?来,我的先抽着,我手上这根烟刚抽两口你就来了,让我再抽会,休息下。”说着他就从烟盒里拿了根他的中南海递给我“哦”我接过烟,点着,抽了起来。看来昨天喝酒聊了天后,我们的关系一下近了不少,我边抽着余昔的中南海,心中还暗暗地想着:明天周三了,今天要记得让他明天烟到了,帮我留一条万宝路。我和余昔并排站着,面对着小区门口的单行道马路,吸了两口后转头问他:“怎么了?今天很忙吗?”“嗯,今天周二,我早班,很多商品打对折,住在附近的很多老客人都来抢牛奶,对面小学和旁边补习社也有好多家长带着孩子来买生鲜食品和零食,补货补得累趴了。”我打趣道:“哦,怪不得,看你样子也有些憔悴,我还以为你昨天酒还没醒呢。”余昔冷笑了一声,说:“啤酒哪会喝得醉?再怎么样,和你比,酒量还是好一些的。”说完这句,他手上的烟也抽完了,我也赶紧把烟掐了,跟着他走进全家,买了我要的啤酒和烟,随后走到刚刚抽烟的地方旁边的马路牙子上坐了下来。平时天气好,我一般都不坐在店里,喜欢坐在马路牙子上,听听歌、吹吹风、看看行人,很是惬意。才喝了半罐,正舒服地晃动着我的双脚,余昔走了出来,还是穿着昨天的那一身休闲服,手里拿了两罐青岛,站在我的正前方:“你今天等上次和你一起的朋友吗?”我看到他的眯缝眼,强忍着笑意回答:“没,今天没约朋友。”他又问:“那我能坐你旁边一起喝吗?你介意吗?”他的客气让我感觉和前面发中南海给我的是两个人,我先回答了可以,之后心里嘀咕:转个眼就扮不熟是什么意思。这个时候,余昔在我右边坐了下来。我们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四只眼睛齐刷刷地看着马路上来往的车辆和行人,时不时地举起自己的啤酒罐喝一口,氛围十分轻松,至少我感觉很舒服。大约过了十分钟,余昔开口了:“你为什么喜欢坐在马路牙子上一个人喝酒?”我反问他:“你不觉得很舒服吗?”余昔说:“嗯,风吹的是挺舒服。”我把头转到了左边十字路口的方向看着红绿灯说:“我以前每天工作需要面对很多人,每天都要说很多很多话,而且喝酒基本都是应酬,喝多怕说错话得罪客户,失态也怕失礼老板、麻烦同事。我其实很喜欢一个人,也喜欢安静,所以那样的生活很累,在马路牙子上一个人喝酒我觉得很享受,自然也不会腻。”余昔显得有些紧张了起来,看了我一眼,又把脸转了回去,问我:“那我这样坐在你边上会打扰你吗?”我连忙解释:“不会啊,和朋友喝酒也很放松啊,你又不是我老板或者客户。”余昔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昨天和你喝了一两个小时的酒,我真把你当朋友了,其实我也喜欢一个人喝酒。”我随口就问:“你去哪喝?”余昔答:“九江路上有一家小酒吧不错,我经常去,里面的调酒师还会送我些酒喝。”我中途打断了他的话:“别说酒吧名字,我不想知道,因为我不想告诉你我去哪喝,我喜欢秘密基地的感觉。”余昔答应了,于是我们两个人又回到安静的状态,把第一罐啤酒给喝完了,一起同时打开了第二罐。我喝了一口,和余昔说:“对不起啊,我不是不想和你说话,我只是很喜欢这种安静自在的氛围,你会觉得无聊吗?”余昔说:“没关系啊,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我也很喜欢这种感觉,不会无聊。”我回:“哦,那就好,我怕我一直不和你说话不礼貌,你以为我讨厌你,和你解释一下。”余昔笑了一下说:“没事的,我知道了,不用管我。”听了余昔的话,我突然觉得又更放松了一些,打开了手机的QQ音乐,找到最近播放列表,和平时一样单曲循环播放着梁博的《男孩》。听着、哼着、喝着,余昔也时不时一起加入哼唱两句。就这样,我们的第二罐啤酒也喝完了。余昔在第二罐快喝完的时候已经默默进超市又买来了四罐。我一边打开我的第三罐啤酒,一边拿手机迅速地点了个继光香香鸡的外卖,啤酒和炸鸡是我很中意的一款夜宵搭配。下完单,我和余昔说:“谢谢你请我喝酒,我请你吃炸鸡,刚下完单。”“你怎么知道我饿了?”余昔的两眼突然放光,两个眯缝眼边笑边闪着金光,像极了电视里的卡通人物,“你为什么和你前男友分手,你们好像在一起挺久的吧。”“这话题一下从炸鸡跳到了前男友,我愣了一下,手一哆嗦,把手机跌在了地上,捡起手机,我边拿袖子擦着屏幕边回答他:“就是因为太久了呗,谈了6年都没结婚,肯定有问题啊,就是大家都懒得去处理这些问题了,选了个最偷懒的方式解决——分手。”“我一直对你前男友没什么好印象,总觉得他不好。”我想余昔是想安慰一下我,我也就没追问他为什么对我前男友有不好的印象。按照人情世故,你关心我一下,我也要回应表达一下我的关心,也不想和余昔再继续聊令我不舒服的话题,我就问了余昔:“你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喝酒?”没想到余昔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吐了四个字:“不想回家。”我接着问:“你和谁一起住?”他答:“我妈。”我借着酒劲,又仗着比他大几岁,以一副倚老卖老的姿态劝他:“妈妈都爱自己孩子的,你平时和她沟通耐心一点,父母年纪大了,脾气和习惯很难改,能让就多让让他们。”因为我觉得一般和父母吵架的情况无非就是那些生活习惯不同加上沟通方式和代沟的问题,应该都在我劝的射程范围之内,还在心中感叹了一下,诶,又是个倔强的孩子。”“我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从不和她吵,只有她会发脾气,至于我爸,反正好久没见过了,我弟跟着我爸,我跟着我妈,离婚的时候他们分配好的,之后就没见过了。”余昔的回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的随口一说本就是为了不要聊失恋这种伤心的话题,没想到他的坦诚反而牵出了关于离异家庭这个更沉重的话题。因为不知道他父母离婚的是非缘由,我也不想继续深入追问,只能尽量避开他父亲,把话头扯回他妈那,因为我猜想儿子和妈妈既然一直相依为命,即使有争执,肯定也是些小问题,还能劝两句。显然我错了,余昔说话的声音比平时更轻了,可吐字却比平时清晰:“我爸走了,我妈只能打我了。”我没有接话,我万万没有想到余昔的这一句话,这十一个字的冲击力就像乘电梯一样,从十楼一下跌到了负十八层,当下我心里不断地骂自己:叫你嘴贱,叫你乱问,叫你自以为是!余昔见我没作声,怕我没听懂,反而用更多的词汇和更详细的故事背景扩充了那句话的内容:“我爸妈在我们小时候就每天打架,两个人拳脚相向,把对方当仇人一样打得浑身是伤,家里的东西没几件好的,都被摔烂了。他们两个人打完架,还会再把我和我弟毒打一顿。后来他们离婚了,我爸走了,我妈就打我,我只挡但不还手,她估计打得不过瘾就砸东西,她砸完,我还得整理。偶尔我和我弟发微信,互相询问下近况,我弟和我说我爸也那样对他。”我自认为问题家庭的情况也听的不少了,可这样的情况还是头一回,闻所未闻。我一边在想该如何安慰一下身边这个柔弱的一米八大男孩,一边在心里用三字经骂着他的爸妈。反而余昔却显得异常平静,他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和表情没有一丝起伏和变化。这种事儿我们正常人听了,都能把下巴惊得掉地上,他表现得那么麻木,我猜想,可能是因为他每天都在经历,也可能因为他用麻木包装了自己才能让别人看起来他是正常的。因为这十几年在我身边出现了一群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有一个不幸福的原生家庭,我称他们流浪的心,就因为和这些流浪的心们相处久了,我还算比较会找方法保护他们的尊严,以防他们会情绪爆发。尽管听了余昔的话后我内心像孙悟空大闹天宫,但也只是随意地和余昔说了一句:“哦,这不是你的问题,我错怪你了,那是你妈不好,别回去了,出去野是对的,哈哈。”“是你们的外卖吗?尾号404”就在此时一团黄色出现在我们面前,衣服上印了美团,是派送炸鸡的外卖员。我连说了三次对,伸手接过炸鸡,“是我们的,尾号404没错。”那天之前我从来没觉得美团的制服那么好看,我感觉外卖员送来的那份炸鸡用它的翅膀按下了电梯的1楼楼层按键,把我从负十八层送回了地面。我马上对余昔说:“这个很好吃的,我喝完酒最喜欢吃这家的炸鸡了,特别香。”余昔说:“是吗?我没吃过,但好像听说过还不错。”我接过话:“嗯,那你吃吃看啊,看看合不合你口味。”就这样我像品牌代言人一样努力地像余昔推崇这炸鸡的独特口味,余昔几次试图劝我暂停推销炸鸡无果后,他笑得停不下来。我也笑得很开心,我开心是因为,这个柔弱的一米八大男孩笑得很开心。
就这样边傻笑,边吃炸鸡,我们的啤酒也剩最后半罐了。我和余昔说,“喝完这些我要回家了,不然明天爬不起来就糟了。”余昔又迸出了一句出乎我意料的话:“我以后还能和你一起喝酒吗?你会愿意吗?”余昔这一问,我心头突然一紧,想到了第一天晚上他手腕上的十几条伤疤,和今天晚上他描述的生活状况,我把头转向右面看着他说:“可以,但是余昔,我们能不能有一个约定?我们只聊轻松的话题,不聊不开心的事,不聊沉重的话题,不聊太深入太私密的问题,可以吗?”余昔把头向下低45度问我:“是不是今天的话题让你不开心了?”我身边那群善良的流浪之心们教会了我,他们害怕给别人造成负担,所以他们不希望有人同情可怜自己,但如果他们的付出能给别人带来快乐,他们会义无反顾地去竭尽所能。我脑子里想着这些便对余昔说:“不是啊,你家庭的事情我又帮不上忙,今天听了我明天就忘了,我吃炸鸡吃的很开心啊,我就是想每天都能像今天吃炸鸡那么开心,怕你扫我的兴。我才没空管你呢,我喝酒就是为了延长开心的时间,是享受,什么开心我做什么,你如果要和我一起喝,就得照我规矩来。”一句听上去很自私的话,却能让余昔安了心。喝完最后那罐啤酒,余昔和上次一样,把所有的易拉罐扔进了可回收垃圾箱。然后我们互相道了别,我边想着白馒头一样的笑容,边想着刚才听到奇闻,回家了。让余昔预留一条白色万宝路香烟的事儿又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