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避(就连他,在那里时都好像多...)(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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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自不好直说。

顾燕时贝齿一咬:“我管你算计什么呢, 反正我不要。”

口吻执拗,面容倔强。

“那若根本没有算计呢?”他语中一顿,很有耐心地续说, “只是赔罪礼。”

顾燕时拧眉:“赔什么罪?”

“合葬的事。”他颔首,“吓到母妃了。”

“我不是说过,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她摇头,“我不计较, 你不要再提了。”

苏曜含笑,慢条斯理地说:“母妃不计较,是母妃大度。儿臣该备的礼, 还是要为母妃备齐。”

“儿臣”。

他又开始油嘴滑舌了, 顾燕时忍不住瞪他:“我并不吃这一套。”

“哪一套?”他反问。

“就是……”她说不出来, 噎声。

“当真没有别的意思。”他轻哂,“此事母妃占理。这礼母妃若喜欢, 就收下,儿臣无所求, 也不能逼母妃做什么。”

“你……”她语塞,明眸盯在他这张似笑非笑的脸上,突然惊悟他为什么能骗过太后、诓过那么多朝臣。

他真的很会装,只要他愿意, 他就能做个君子。

比如现下,他看上去就是十二成的坦荡。

可她岂会再着他的道?

顾燕时将脸一板,克制着不再看那小院一眼:“但我不喜欢。”

“原是这样。”他点点头,左右看看,就像侧旁走去。她的目光随之移动, 见他行至墙边抄起一把椅子,顿时愕然:“你做什么?”

苏曜脚下不停, 大步流星地走向木箱:“这东西不能让旁人得了。母妃既不喜欢,就砸了。”

砸就砸吧,跟她有什么关系!

顾燕时一边想,一边咬着牙闭上眼睛。闭眼的刹那,五彩斑斓的小院却浮现在她脑海里,她复又硬撑了一瞬就撑不住了,终是不忍心,脚下一挪,挡到他面前:“你别……”

苏曜顿住脚。

她低下眼,秀眉紧蹙:“我……我收了。好好的东西,砸了可惜。”

苏曜的椅子还举在手里:“真的?母妃不要为难。”

“真的!”顾燕时不忿地应声,他勾起笑意,终于将椅子放了回去。

接着他就走向后院,去找伙计。

宝珠斋是安京第一号的首饰店,店中规矩森严,伙计绝不会偷听客人讲话。所以刚才苏曜支开了人,伙计们就避得极远,他沿着后院寻了一圈,才在一间角房里找到他们。

顾燕时安静地在屋里等着,视线忍不住地往那小院子上飘——它可真好看。

待得余光睃见他与几名伙计一道折回来,她就又收回了目光,冷冷淡淡地立着。

两名伙计进来将箱盖阖好,另一人折进了柜台后,将十数个珠串一一摘下。

这其中恰有她先前看上的那串粉碧玺珠子,顾燕时的目光不觉定住。

伙计将那些珠串一起放到柜面上,成了好大的一堆,告诉苏曜:“公子,这是用剩的边角料,本店的规矩,不得克扣客人的原料,就都帮您打磨成了圆珠,您收好。”

顾燕时的心情一瞬间复杂至极——她盯了半天的一串珠子,竟只是边角料。

她还险些让他将主料制成的东西都砸了!

转念又想,边角料又怎么了?就是好看呀。

那一看就是极上乘的碧玺,做成珠子好看得很。

苏曜不知小母妃的心思如此曲折,开口与伙计要了个匣子将那一对串珠装上,回身交给顾燕时。

顾燕时下意识地抱住,他轻声:“平日戴着玩吧。”

说话间,铺门又已打开,苏曜朝外面招了下手,几名男子走进屋来,不作声地抬起箱子就走。

顾燕时看着他们,多少有些讶异。因为他们看起来并不似宦官,方才也并未跟着他们一道离宫,现下乍然出现在此处,就跟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走在最后的男子身着一袭淡灰色直裾,进门后没去帮着抬木箱,而是含笑打量起了顾燕时:“我哥究竟给你定了什么啊?”

顾燕时神情一紧,只道他是哪位亲王。她迟疑地望向苏曜,苏曜眉心稍跳:“林城。”

“哦。”林城应声,垂眸,“不问了。”

语毕安静下来,默不作声地跟着二人一道走出店门。

林城,不同姓?

顾燕时回想苏曜在马车中提及的事,走出门外,就侧首问他:“你是无踪卫指挥使?”

“是。”林城应着声,神色却微微一变,他不作声地望了眼苏曜,苏曜回看过来,意有所指地告诉他,“来时聊了几句真元教的事。”

什么真元教?

林城困惑一瞬,蓦然明白了几分。

顾燕时又问他:“前日不是你来订的东西?”

“是臣。”他忙回神应话。

她接着问道:“那你缘何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陛下不让臣看。”林城边说边伸出两指,比了个距离,“给了好厚的一沓图纸,说让臣找工匠照着做。”

那花了多少钱呢?

顾燕时还想问,但看看苏曜,忍了回去。

三人同行几丈远,苏曜就挑定了下一处地方,回身吩咐林城:“我们要去用膳。”

林城自觉被嫌弃,无语地抱拳一揖,提步折进旁边的小巷。

苏曜带着顾燕时步入不远处的三层小楼,行至顶层,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

那窗子开着半扇,寒风一过清新宜人,又因店中炭火充足,并不觉得冷。顾燕时顺着窗子看出去,正能看到窗下人烟熙攘,路边有玩闹的孩童,还能听到客人与摊贩砍价。

这样的烟火气,她已许久没见过了。

皇宫虽在人间,却是个离人间烟火很远的地方。

她于是不自觉地有了笑意,苏曜与小二点了菜,抬眸看见她的笑,便问:“在笑什么?”

“也没什么。”她的视线仍旧飘在窗外,笑意犹自挂在唇边,“想起从前和爹娘逛集的事情。”

苏曜安静地饮了口茶:“说来听听。”

就听她道:“小时候爹娘常带我出去玩,我们会去逛镇子上的集市,逛累之后我爹也爱找个高处的地方看着外面的景致吃饭。”

那个时候她还不懂这种街景有什么可看的,现下却也出神起来。

苏曜凝神:“看来你爹娘很疼你。”

他一时心生羡慕。转念,又问:“如何舍得你进宫?”

“不是他们想让我进宫的。”她低着头,摇了摇,“是当地的官员,觉得我长得还不错,就要送我进宫。”

“地方官?”他挑眉,“他们送了你进宫,又陷害你爹?”

“不是同一拨人。”顾燕时咬唇,一声喟叹,“我十二岁时被接去官邸,学礼数学琵琶,那位县令与夫人待我家都很好。但后来我进了宫……他调任了,县令换了人来做,此人又与我爹一直不大对付,才有了后面的事。”

“哦。”苏曜点点头。

本朝的地方官确是三年一换,她碰上这样的事也说得通。

但,她家里怕是也没有她以为的那样疼她。

疼孩子的父母,不会让十二岁的小女孩进官邸学这些东西,只为来日进宫。况且——当时皇位上坐着的还是他父皇,倘若单论年纪,父皇都够当她的祖父了。什么样的父母会愿意将女儿送给这样的人?

他忽而觉得,她和他也差不多。

只是她心思单纯,不曾深想。

一时静默间,几道菜端上来。苏曜见她还在张望窗外,径自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她碟子里:“吃饭了。”

“哦。”她忙回神,夹菜吃了口。

他自顾自盛汤,盛好饮了一口,觉得很鲜,便给她也盛了一碗。

“……我自己来就好。”顾燕时低语呢喃,心下到底觉得让九五之尊为她做这种事很不合适。

他将盛好的汤放在她面前,没说什么。

顾燕时拿起瓷匙,从汤里捞了个鱼圆。鱼圆软嫩,她小口咬着,吃得细嚼慢咽。

鱼圆吃完,她又看到碟子里被添了个鸡翅。

鸡翅她也喜欢。

她抿一抿唇,夹起来,乖乖地继续吃。

苏曜趁她啃鸡翅的工夫,又从汤里舀出两枚鱼圆来,添到她碗里。

鱼圆滚入碗中,他自嘲地笑了声,摇头。

他初时与她你来我往,只因想探她背后是什么人,又觉送到眼前的美色不要白不要。每每与她鱼水之欢时,他都觉得他与她之间的享乐也不过就是如此。

可现下他竟觉得这样喂她吃饭也很有意思。

面前美人吃得安稳,窗外市井喧嚣,是他不曾体会过的安宁。

他一时很想试着探问她有没有想过回宫,转念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明明看到她过得很好,何必问出这种话来自取其辱?

苏曜无声地一喟,心不在焉地又舀起一勺豆腐,往她碗里堆。

“你……你吃你的,好吗?”顾燕时终于受不了了,抬起头,“我要吃什么会自己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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