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三章 纺织危机(2/2)

在香港的华商界,从事纺织业的沪商率先打破粤商称霸的格局。

香港是不择细流、兼容并蓄的汪洋商海,只要有能力毅力,就能找到施展的舞台,逮住适宜的机遇,就可获得应有的财富与地位。

纺织业的沪商,有的跻身于香港百亿富豪俱乐部;有的晋身两局议员,显赫一时,饮誉香江。

现在要介绍的三位纺织工会的扛鼎人物,来香港之前,都不是纺织资本家。

陈廷骅是浙江宁波人,父亲是宁波的殷商。陈廷骅中学毕业,便早早在父亲手下学做生意。

那时的沪上商人,有半数是宁波籍人,另一半来自杭州、嘉兴、太湖平原。

父亲说:“要想成大事,非得去沪上不可。”

十几岁的陈廷骅便坐船来到沪上。陈廷骅做事踏实,加上父亲在沪上的宁波帮老关系颇多,才二十出头的陈廷骅,便担任三家宁波商行的总经理。

1949年,陈廷骅携带一批金银来到香港,在中环爱群行租了一间一百多平方英尺的写字间,从事棉纱、棉布生意。

内地移民大量涌向香港,市面混乱,人心不稳,加上语言不通,生意分外清淡。

陈廷骅觉得自己不适合在香港做贸易商,跟广东人打交道,听粤语如听外语。

于是,就起念做工业家。他首选的业种,自然是纺织业,这是沪上人的传统工业。

陈廷骅做事稳健,动了念头,又迟迟按兵不动。

陈廷骅一面观察时局,考察市场,物色人才;一面维持纺织品贸易,筹措资金。

1954年5月,他通过邀股,组建南丰纱厂有限公司。

第一间纱厂设在新界荃湾,那里地价便宜。纱厂资本额六十万港元,两年后建成投产,月产棉纱四百包,每包四百磅,全部供应香港的织布厂,是当时较大纱厂之一。

周文轩、安子介来港时间与陈廷骅差不多。和陈廷骅一样,他们来港前都不是纺织业的圈中人。

周文轩是苏州人,在家乡念书至初三,正值战争爆发。学校内迁,周文轩被迫中辍学业,到沪上的一家染厂做化验生。

有了一些积蓄后,便邀几个好友,办了一间里弄小厂,专门生产缝衣车针。周文轩交往最多的,是商场和制衣厂,他常常跑那些地方推销车针。

1949年5月,周文轩携妻加入了迁港的人流。

如果周文轩不来香港,或许一辈子不会认识安子介,更不会成为生意合伙人。

安子介比周文轩稍大,1912年出生于沪上的世家,从小受过良好的教育。

1938年,在商行任高级职员的安子介,携妻子儿女逃避战乱来港。安子介先后在香港的银行和贸易行做事。

安子介回忆道:“我当时像海洋中被大浪冲击着的一粒谷子。大浪把我冲到哪里去,我就在哪里着陆。以当时的年纪来说,这也是一种冒险。”

1948年冬,安子介带着家小及细软,再次来香港避风。

安子介和一些沪上朋友,创办了一间贸易公司。

从1949年初起,迁港的内地移民势如潮水。香港充斥南腔北调,除百年不衰的粤语外,最易闻及的是吴语。

沪上人多凭着吴语而互相结识,在异地他乡,局势纷乱之中见着老乡,自然格外亲切。”

沪上人常常聚集在一起,谈起国事家事及眼下的处境。周文轩与安子介等人,就是在这种场合认识的。

原香港工业总会主席唐翔千曾回忆道:我们在沪上都还算体面人物,来到香港,除了一双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香港人满为患,物价飞涨,我们只能租简陋的房屋住,为衣食忧愁。香港的本地人,把种种不是归咎于内地人,内地人遭致歧视,也是难免的。不过广东人这点好,你干事业他们不会拆你的台,大家公平竞争,不分南北东西,这便是香港。

当时安子介这个圈子,有唐翔千、周文轩、周忠继、张叔成等人。他们原在沪上,都只是一般的有产阶级。周文轩说:“我们在拥有花园住宅的香港人面前,简直就是穷光蛋。”

大家聚一起排遣心中的忧患,宣泄对现实的不满。排遣也好,宣泄也好,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生存下去。

他们自然想到纺织业,这似乎成了沪上人的世袭领域。

他们中间,只有周文轩曾在沪上的染厂做过化验员,算是一个专业人员吧。

就凭这一点,大家聚股在青山道开设华南染厂。安子介做董事长,周文轩做总经理。

他们也是那时与陈廷骅正式有交往的,染厂从陈廷骅的南丰纱厂购进棉纱,染色后,再卖给布厂织布。

染厂是吃水大户,纺织业的业主皆视染厂为险途,周文轩回忆道:“那时,开业要经过一番困难,因为香港缺乏饮用水,我们要泵取山水,才能解决困难,有时候,由于担心染厂无水供应,睡梦中也会惊醒。”

报告指出,当今的香港沪籍巨富,会发现这么一个有趣的现象:他们当中,几乎没有一个是老沪上的世富豪门。

来香港的沪上大亨中,有这么一类人,坐吃带来的资产。他们除了偶尔涉足炒股炒金外,绝不染指实业。

他们不相信这个世界,认为积攒财富终究会剥夺殆尽;他们对香港的地位持怀疑态度,不指望在香港东山再起。

显然,即便他们带来的是一座金山,也会坐吃山空。

然而,大部分老牌资本家仍兢兢业业在香港重新创业,他们资本雄厚、经验丰富,还带来一批贴心的专业人才。但是,他们最终挤入亿万富豪行列的,寥寥无几。

其实从陈廷骅、周文轩、安子介等人的发迹史中,或许能找到部分答案。

陈廷骅作风稳健但不保守,他看好棉纱市场,千方百计融资,不怕负债扩大规模。

南丰纱厂创立之初资本额才六十万港元,1956年投产时,环锭不到六千个。

到1960年,南丰的环锭逾五万个,资本额为六百万港无,数年之间就膨胀10倍,一跃成为同业的大哥大。

陈廷骅始终咬着世界新技术潮流走。1970年,国外发明“空气纺锭”,效率比传统环锭快几倍。陈廷骅大量购入空气纺绽,不惜淘汰旧机器。

1979年,南丰月产棉纱达到一万六千包,为创建之初的四十倍,稳冠同业,陈廷骅被誉为香港的棉纱大纺织业是劳务密集型产业,它的兴衰,与劳务成本有直接关系。

六十年代,夕阳产业的阴影在欧美纺织业盘旋;七十年代,阴影笼罩日本同业上空;刚进入八十年代,香港纺织业一片恐慌,相当多的纺织厂迁粤或停产。

事实上,如果认真计算的话,李志文手下的成衣制造厂也都在向内地迁移,也可以算其中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