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情意(2/2)

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暖意和甜蜜从我心头涌出,心里如浸过温水般舒适,烦乱的心安稳下来,连那迷蒙的天色,瞧起来竟也变得明亮了几分。

我莫名的心情大好,手扶窗边,眉眼儿弯弯,只做不明其意。

洛然微叹了口气,神色间,却是透着一分苦涩和三分无奈。他再不看我,只转头拉马近前,试着用强健肩头将穿窗而入的寒风挡去一半。

一股暖流熨入心底,带出丝丝酸甜微涩的柔软情怀。

被他一挡,窗外慢慢掠过的景物只余零乱碎影。我终是放下帘幕,顺了他心,如了他意。

从缝隙处向外望去,洛然并未回头,我却心知那眼中应是满意安心的神色。虽然他什么也没表示,但我只从他的背影望上几眼,便知他确是安下了心。

我靠后坐好,轻轻的呼了口气,发现心中烦乱之情已然不翼而飞,胸中心口,便只得一片安适宁定。

若说洛然原本对我是若即若离,现在便是相知相守。

自我回府,他便不离左右,就算我去见静羽,洛然也不再避忌,虽然还是有些神色怪异,却也闷闷跟从而去。

洛然这种反常,应是源于自责,怪自已未能在我危难之时陪伴身边,也未能及时赶到相救。

在我向静羽致谢后告辞回府之时,洛然站在车边远远观望。他看向我身边的静羽,眼神中有着既羡慕又渴望,压抑而又卑微的微妙神色。

我心头微动,那番滋味感不清,道不明,也没什么原因,只是隐隐的怒,又掺杂着些许的倦怠失落。

走至车前,洛然犹豫着伸手相扶,我只站定望着那手,微微叹息,扭身扶辕而上。

车门关上前最后一眼,只见残阳如血,映在他的双眸里,深远得望不见颜色。

回程之时,我呆坐车中,放空心思,不去想那些潮涌潮退,云卷云舒,也不去想在半梦半醒中,那双曾满溢着担忧心怜的明眸。

车回府上,车门拉开的那一瞬间,我却直望进一双坚定不移的双眼。

洛然的眼神看上去是那样的专注,而这专注却绝不逼人,只满含发自肺腑的珍视。在这一刻,映在他眼里的影像,似乎于他而言,无比珍爱,无比重视。他的心思,他的情意,他的决定,就这样坦荡荡的摆在我面前,一览无余。

我心中的失望烦倦之意一扫而空,伸手出去,落入一双温热掌内,如许温暖,如许的安然。

洛然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虽仍然不肯表明身份,但在对待我安全问题上的态度,却变得强势而又执着。他用笨拙的试探、小心的隐藏、矛盾的守护着真假相之间这种脆弱的平衡。

有时在觉得我没注意的时候,他若有所思的目光中,会隐约带上几分好笑的悲壮,却让人如斯感动,让我犹豫不决,不忍去揭穿他,破坏他的一片苦心。

事件纷繁复杂,千头万绪,又容不得走错一步,压力之下,就算是我也难免偶有沮丧慌乱。可每到此时,抬眼回首之际,总会有个温和坚毅的身影映入眼帘。

虽无柔声抚慰,也无深情相拥,但他只是那样淡淡地注视、悄悄地守护、默默地陪伴,就能缓缓地浸润着我的心田,安抚着我偶尔燥动的情绪。

似乎有一种时刻被环绕保护的安定感,从那身影里透出,渐渐的将我心里的繁杂抚平,只余安心稳定。

虽说这平日里他从不说话,我也无法说得太多,但眉梢眼角、指尖心上,却自然有股微妙的联系与默契。

于我来说,什么情深情浅从来都是些想不清,感不明的东西。我只须知晓洛然待我如此纯粹,在心里牢牢记下,尽我所能,用行动来安抚他的心情便是。

此刻,我心头泛起止不住的温暖安慰之情,唇边不由得含上一丝笑意,连带得忘忧也想不起继续害羞,只是捧着小脸对着我憨憨的笑。

“祉涵你笑起来真好看,笑得人心里暖洋洋的,想一直看下去。”

我愕然。

忘忧却毫无所觉,带着纯净笑容续道:“你有时候笑得虽然也很好看,但总觉得不知哪里有点怪,刚才笑得最好看,是不是因为你瘦了的关系?”

呃……

忘忧虽然是只笨笨的小兔子,但野生动物本能的直觉还是会有,汗颜,我倒真是忘记。

手抚面颊,我随口笑问:“我有瘦吗?”

忘忧大力点头,极认真地:“有!虽然还是很好看,但你可不能再瘦下去。人太瘦了,抱起来手感会不好。”

“抱起来的手感?”

默……

我心下疑惑忘忧怎会忽然说出这话,但转眼见到自知失言,以手捂唇的忘忧,我哪里还不清楚此话由来。

一想到原话是安途远用那副严肃刚毅的军人形貌说出,我极辛苦才勉强维持住个似笑非笑模样:“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瓢崴,他竟然是个如此有趣人物。”

忘忧呐呐地去翻车内的百宝格:“我怕胖回去,不敢吃东西,又馋得很,所以……那个……我……他……”

他越说声音越小,手忙脚乱拉出个果盒,果断地塞到我怀里:“祉涵!这些果脯很好吃你尝尝是别人送给我爹的如果你喜欢吃等你回府的时候我给你多装些让你带回去慢慢吃!”

见忘忧小脸又变作个红苹果,我不再捉弄他,淡淡应了声:“好。”

我笑着低头审视那果盒,慢慢拈起一枚盐渍的梅干放入口中,留他在一边如蒙大赦的悄悄喘息。

梅干上的霜粉染在指尖,微微一层碎白,衬得手指越发失了血色。拉出帕子随手擦拭,那指尖在用力之下,倒是显出些粉红颜色。

体味着口中的咸涩回甘,我随手扔下帕子微微一笑。

有多久没想过自己的体重问题了?我原来竟瘦了呢。

是呵,这段时日政局千变万化,各方势力交迭极为微妙。再加上阿澈一走,千头万绪都落在我与祉涵身上,我又怜惜祉涵情路的不顺,时刻留意为他舒解心怀,劳力费心之下,焉能不瘦?

此时局势,表面看来祉渊风头正劲,而我则圣眷方隆,可实际上,我虽得到静羽和关浩笙这两位王爷明里暗里的帮助,却也不过刚有喘息之机。

祉渊得到主管京城城防与治安的王大将军襄助,若他敢背负天下之大不韪,宁可担上亲弑血肉骨亲之名也要除我,大可将五皇子府围起烧掉,再将冲出府外之人乱箭射成刺猬。

据内线回报,祉渊爱妾郭启静现已身怀六甲,甚得祉渊呵护有加,在府里更加说得上话。而以他夫妾二人恨我之深,却也未用此终极手段,一是借口不足,二也是顾虑旁人黄雀在后。

我们梅谷遇袭,受的是远道而来的精兵势在必得之追杀,在这种情势之下,唯一能从陆路逃生的四皇子祉蔚一行,又怎能只以一个“运”字可解释?

单只从那队残兵毫无破绽摆脱追查的手法,和分散逃脱的及时,那位看上去气度雍容而又深沉如潭,举止之间颇有仁德之风的二皇子祉旋,就已被我划入高危份子的行列。

及至得知东烁有一王牌将领,其手下一支精英队伍莫名减员,我更是得窥冰山之一角。

先不说那一母所出的二皇子祉旋和四皇子祉蔚,就只说皇后所出的大皇子祉谦,就算他表面上稳重温文,看似不争不夺,但以他母后文臣首辅之家的出身,他暗地里又怎么会全无仗势?

正是拜祉谦所赐,在这风口浪尖之时,我被派往南笙送公主去和亲。此送亲之事看来简单,但牵扯内情极多,就算说此行关系到天下局势也并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