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煮年代（2/2）
“噢。”申麟儿垂下了手，搂紧了他的腰。
车开到一个小巷子口，停了下来，只见一家挂着红色霓虹招牌的“沸煮馄炖”映入眼帘，门外的大锅里沸煮着，冒着腾腾的热气，几张小木桌和小板凳上坐满了人，一股清新的香味飘散而来。
“是这家了。”
“看起来还不错诶。”申麟儿眼里放着光。
接着两人吃完馄炖，打包好，又骑车回到了月桂小区。
车停在了申麟儿家院子门口，昏黄的路灯照耀着彼此的脸，草丛里，树枝上小动物的声音窸窸窣窣的萌现。
张旭之脱下了安全帽，仰起头，喘着气，笑着对她说：“太晚了，我就不进去了。”
申麟儿看着自己的白鞋，还被他踩了一个脚印，有些羞涩的说：“好。还有今天谢谢你。”
突然间，张旭之顿了顿，朝着她的方向迈出了步伐，举起了一只手。
申麟儿睁着眼，后退了几步，有些慌张地看着他说，“你要干嘛？”
他伸出手，定睛看着，有些认真，轻轻地抹了抹她的上嘴唇，“你嘴上有一颗辣椒。”
申麟儿低下头，连忙用手擦了擦，又抿了抿嘴。
张旭之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坏笑，“我今天是不是第二次碰到这里了？”
申麟儿地脸唰地红了，眼睛四处扫视着，嚷嚷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啊，我要进去了，我奶奶还等着吃馄炖呢。”
张旭之退回了脚步，说，“嗯，进去吧。”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她转过身，有些急地往院子里走去。
她敲了敲奶奶的卧室门，走了进去，说：“奶奶，你的馄炖我买回来了。”
奶奶叹了一口气，缓缓的坐了起来，她的脸上有些忧郁，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奶奶我喂你吃好不好？”申麟儿端着馄炖，坐在床边，注视着奶奶，有些心疼。
“那个男孩走了吗？”
“嗯，他先回去了。”
奶奶的头不自觉瞥向了一边，眼神更加忧伤起来。
“奶奶怎么了啊？”申麟儿把馄炖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紧紧地握住了奶奶的手。
奶奶缓缓回过头来，低着眼，哀叹地说着：“你帮我把床下抽屉里的木盒子拿出来。”
“好。”
申麟儿蹲下身，翻找了一阵，拿出一个年代久远的木盒子，她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擦了擦，放在奶奶的手中。
奶奶挪了挪身子，靠着烛光，按了一下按钮，盒子弹开了。她轻轻摩挲着，从里面拿出一张大头贴，有些深情的看着，眼泪不自觉婆娑起来。
申麟儿很少见奶奶哭，有些着急，有些被吓到了，握住了奶奶的手，皱着眉，担心的问着，“奶奶，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啊？”
奶奶抬起手，缓缓地把大头贴递给申麟儿，“你看，这个人是不是跟那个男生很像。”
申麟儿有些好奇地拿过大头贴，在微弱的烛光下，只见是两个黑色的烫头，头发比脸还要高，刘海拉长，挡在眼前，看不清眼睛，也看不清是男是女，两个人举起了剪刀手，一个人嘟着嘴装着可爱，另一个人抿着嘴有些懵懂。
申麟儿满脑子问号，甚是疑惑：“这哪里像了？”
“那个男生的嘴跟照片里的人一模一样。”说着奶奶捂着脸，伤心地哭了起来。
申麟儿挠了挠头，又看了看奶奶，“奶奶，你是不是看错人了啊，这个嘴不是嘟着和抿着的吗？”
接着奶奶又抬起了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温柔又有些伤感地说着：“左边的女生是我，右边的男生，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啊？”申麟儿惊呆了下巴，拿起了桌上的放大镜，仔细看了看，又抬起头看了看奶奶。
“奶奶，你是不是发烧了啊？”她举起手，一脸疑惑着，摸着奶奶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体温似乎是正常的。
奶奶吸了吸鼻子，娓娓的道来：“那个时候他是附近网吧玩扣扣炫舞玩得最好的男生，他的头发也是最爆炸的男生，很多女生都喜欢他，奶奶也是其中一个。但他，却独宠我一人。”说着奶奶甜蜜又忧伤地笑了起来。
“那个时候我们的游戏有一个公会，叫埋爱家族，他是里面的族长，他嚣张，他颓废，他常常刷喇叭说爱我。我们一起烫最新款的锡纸烫，打完游戏他会带我去沸煮馄炖吃宵夜，然后坐着他的电动车送我回家。”
申麟儿想起奶奶让张旭之送他回家的事情，不自觉有些明白了。
“但是好景不长，有一天他爸爸来网吧抓他个正着，揪着他的烫头去理发店剃成了平头。第二天他在QQ上改了签名：再牛逼的肖邦，也弹不出我的悲伤。传了一张被剃成平头的照片，分享了一首《伤心的歌》，我伤心地哭了好久，也改了签名：莪们的世界，能卜能永远阳光灿烂？再后来他就杳无音讯了，他的朋友说他被家里人送到国外去了，我们从此失去了联络。”奶奶悲伤的抹了抹眼角的泪花。
申麟儿似乎明白了，原来张旭之长得像奶奶的前任，但是这个人哪里像张旭之了啊，怎么看也不像啊。
奶奶又接着说了起来：“因为他平时太耀眼，很多人看他不顺眼，走了以后，我也被踢出埋爱家族。有一天走在路上，有几个喜欢过他的女的揪起我的烫头，剃了我的烫头。那时候，特别的绝望，我不仅没有了男朋友，也没有了烫头，也没有资格成为埋爱家族的人了。”
“然后你就加入了文艺青年？”申麟儿睁大着眼好奇的问着。
“在我最伤心难过的时候，我的妈妈，天天陪着我，把她最喜欢的张爱玲、春上春树的小说借给我看，慢慢地，我终于走出了埋爱家族的阴影。”奶奶的脸色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申麟儿似乎有些明白了，点着头，思量着。
突然奶奶握住了她的手，有些激动的说：“恰拉，帮我一个忙，帮我问问那个男生，他有没有爷爷或者外公？”
申麟儿吓得睁大眼，挪着身子，有些退却，“照片里的这个人哪里像张旭之了啊，奶奶，你是不是搞错了啊？”
奶奶又低下头，忧郁的啜泣起来，“奶奶从来对你没有请求，这一次，你一定要帮帮我。”
申麟儿面露难色，抿了抿嘴说：“奶奶你别伤心了啊，我帮你问就是了，先吃馄炖吧，你最喜欢的沸煮馄炖，吃完了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去医院看看。”
奶奶握着她的手，欣慰地笑着，“对不起，是莪矫情了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