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欲加之罪(2/2)
那个掌柜说:“是我们家的,这是给客人存放洗浴用品的柜门钥匙,这个人我认识就是常到我家光复路川和浴池洗澡的卢会长。”
卢世堃很是气愤,“什么?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光复路川和浴池?我从没去过。”
陈骢说:“卢会长,你非得让我费事说清楚了。我的人近日在铃木家搜查时候,搜到这个无毒的围棋时,在旁边发现了这个木牌,而且这个掌柜也说你常去川和,你怎么解释?”
卢世堃很是老练,“这样,这个围棋的事暂且放一放,我先问这个所谓的掌柜,我问你,我每次去你那里都穿什么衣服去的?”
那个掌柜说:“那个可多了,有时是穿西装,有时穿长袍,不一定啊!小的哪记得住?”
卢世堃气愤地说:“你在撒谎!我卢世堃的家世在长春地区是数得上的,我怎么能去你们那个不知名的浴池呢?陈队长,你可以去泛亚大都会老板常继方那求证,在大都会的四楼‘春江绿’浴馆,有我自己专用的搓澡工、按摩师,有专用的洗浴间和休息室,我怎么可能去你们那里?有失身份的事,我能做么?再有,我多年有个习惯,去洗浴一定是穿着中式对襟短褂,冷的季节披一件裘皮大氅,你怎么可能见过我,胡说八道,难不成是谁逼你说的吧?这新京姓卢的多了,以后姓卢的做什么事你都找到我不成?”
那个掌柜被问得哑口无言。
陈骢自知理亏,“下去,带下去。不中用的东西。那个……卢会长,这个围棋你怎么解释?”
卢世堃更是不依不饶了,“这么贵重的围棋能有几个人得到手啊?栽赃还找个好东西呀,陈队长真是不可理喻。”
陈骢说:“什么不可理喻?听我给你听,你得到了围棋,将棋子浸了一品红的毒液,就送给了铃木丛二,他是个棋痴,害得他住了院,而后,你假装去医院探望,晚间就让人把铃木偷偷处死了,你怕事情败露,就用同样的围棋到铃木家中把有毒的换出来,然后把用毒的丢了街边上,恰好被昇和泰当铺的老板贺金山捡到了,路遇太君们查夜,他就把这副围棋交了出来。你就是处死铃木、毁尸灭迹的罪魁祸首。这两副围棋一模一样,你怎么解释?”
卢世堃追问说:“你怎么非得认定是我送的围棋呢?我与铃木关系还可以,在中央银行我们是争吵过,但也是因为工作上的琐事呀?我看望他,是菱刈隆大将允许的,不信你可以问。”
陈骢心想,我还怎么问,之所以让你在大和旅馆好好睡一宿,不就是因为菱刈隆给丰臣打了电话,言说没有确凿证据,不能动卢世堃一根毫毛,但他很不甘心,向外喊了一声:“把那个乔森带进来。”
不一会儿,进来一个中等个子的青年人,面容俊郎,二目有神,“小人乔森见过卢先生,见过陈队长。”
陈骢这次好像是胜券在握,“乔森,我问你,茶几上这两副围棋你可认得?”
乔森说:“小人不敢说慌,认得,卢先生就有两副这样的围棋。”
陈骢说:“怎么样?卢会长,你中央银行的同事都说你有这样的围棋,你还说什么?”
卢世堃说:“乔森,你说清楚,我有这样款式的围棋,与桌上的有关系么?”
乔森说:“小人一直在大楼一楼接待室工作,有一次寰亚株式会社的范道岐先生给您送来两个这样款式的紫檀木匣,说是送给您的围棋,当时您没来银行上班,是我代收的,后来,您来上班,小人送到您的办公室去了。这事您是知道的呀。”
陈骢一摆手,来人把乔森带了下去。
陈骢说:“我说什么来着?就是这两副围棋,你还怎么说?”
卢世堃哈哈大笑,“天下一样的东西多了,我说过当时这款围棋共出六副,那个范道岐送我两副,是不假,可这两副并不是我的,我的在中央银行办公室呢。”
陈骢又争说:“你还是不承认,好,你候着,我差人去查找,看你到底有没有?”
卢世堃站起身,抬手阻拦,“不行,我必须亲自去找,你去了,找到了再藏起来,我岂不是说不清了?我带你们去找。”
陈骢一想也只能这样了,就站起身,让手下人跟着,带着卢世堃出了大和旅馆,在门口,有六个黑衣人扶着自行车站在那里,卢世堃知道这是清风堂的兄弟们不放心自己啊。
他们坐着车,来到了吉林永衡官钱银号,这是伪满中央银行最先办公的地方。1938年8月新的办公大楼才在大同广场西北落成。
进了大楼,不时有人在楼道里与卢世堃打招呼,来到二楼西侧的办公室门前,卢世堃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间,很坦然地说:“陈队长随便坐吧。”
只见室内洁净无尘,宽大的实木办公桌,一组欧式沙发,两盆墨兰将室内衬托得雅致清新。
卢世堃走到高背椅旁边的书柜前,打开下层柜门,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不由得吃惊,“怎么没了呢?谁把这两副围棋拿走了呢?”
陈骢大笑着说:“卢会长,别装了,行不?我能请你住大和旅馆,陪你到中央银行溜一圈,也就行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能有多少?整四副来回玩耍?行了,这事说不清楚,你就和我去见丰臣太君吧,到了那里,大刑伺候,你就不演戏了。”
卢世堃显然很是恼火,“你多大的胆子,敢动我?以你的级别和我这样说话,我已忍了很久了,别让我发火,你炮制出什么人证、物证,就想往我头上扣屎盆子,你还嫩了点!”说着,把桌上的茶杯向腥红色地板上摔了个粉碎。
陈骢说:“卢会长,就算是那个木牌子不是你的,你只要把你的那两副围棋摆在这里,兄弟我就放你一马,拿出来呀?上哪里去找?道貌岸然,死到临头还装大老爷。”
二个正说着,从门外进来一个穿着绣有兰花淡绿色旗袍的女人,盘着长发,面容清秀,身材高挑,“卢先生,怎么了?谁又惹您生气了?”
卢世堃一看,是中央银行行政处的秦静娴,“静娴,没什么事。”
这个秦静娴连忙从门边处找来扫帚,扫着地上的茶杯碎片。
卢世堃问道:“静娴,最近谁进过我的办公室?”
秦静娴说:“没有啊,我得空就来把这里的卫生打扫一下,没有别人进来过。”
卢世堃问:“那你看到我柜子里有两个紫檀木匣没有?”
秦静娴说:“有的,在我办公室呢,那天,我打扫卫生,见上面都落了灰尘了,就拿到我的办公室仔细擦拭了。我这就去取。”说着,踩着高跟鞋,咚咚地跑了出去。
此时的陈骢,脸上红红的,热得难受。卢世堃的心才落了底,用含着怒火的双眼瞪着陈骢。
不一会儿,秦静娴就抱着两个紫檀木匣进来了,把木匣放在了办公桌上。
卢世堃打开木匣,见里面的瓷罐和棋子都完好无损,他用手指夹着一枚棋子对着陈骢说,“陈队长,这就是乔森替我收的那两副围棋,你还有什么话说?想给我栽赃,你想得倒轻巧。下午,我就直接找菱刈隆大将,你们的什么丰臣我才不理他呢,我倒要问问我这个中央银行副署理,是不是做得不舒服,就不做了。以后,什么菊机关长、什么特务科行动队,老是找我麻烦,我可操不起心了。我告诉你,目前军政部于总长正要找我商谈军服布料采购的事,纳兰司长你也见识了,是皇帝的表叔,也是我的好友,你以后学会夹着尾巴做人,知道不?如果我明天不能在中央银行正常上班,或者不能去总商会工作,不能去大都会、太白居喝酒,那么找你要人的人可就多了,没准张景惠也要找你要人了,那样你在新京也混出头了。好好想想吧,小子,和我老卢斗,你还嫩着呢。”
陈骢自知无言以对,他也怕四面树敌,于己不利,就慌忙说:“卢会长,您恕罪,在下做事不周,您多担待,我告辞了。”说完,带着手下人仓皇而去。
卢世堃拿起桌上的电话,“请给我接军政部后备司纳兰司长……甫年老弟,我在中央银行办公室呢,劳你惦记,昨晚在大和旅馆熬了一宿,我还没吃饭呢,怎么不在太白居给我压惊么?……好好,咱们一会儿太白居见。”
卢世堃对秦静娴说:“静娴啊,这里我不常来,你不用费劲老是打扫,工作还顺心不?生活上有什么难处没有?”
“卢先生,我一切都好,知道您爱干净,我没事就来打扫一下,刚才吓坏我了。你可要事事小心啊,现在坏人多,你要照顾好自己,别老是发脾气,年纪不小了,气大伤身啊。自打三年前您把我从哈尔滨救出来,现在的日子我也知足了,挺好的,不用惦记。”她望着卢世堃的眼神中充满了关切、体贴和希冀。
卢世堃自然知道她的心意,但他从来都是施恩不图报的人,只是微微笑了笑,“我没有事的,你也照顾好自己,有空就去家里坐坐,我得先走了。另外,一会儿你往家里打个电话,让山河去太白居找我,再告诉天雄,我平安无事了,不用惦记。”说着,就整理一下外套,向楼下走去,出得楼来,见那六个黑衣人还在外面站着,卢世堃向他们一招手,有一个人叫了辆黄包车,自己上了车,那六个人尾随着,向太白居方向赶去。
楼上窗户后面,秦静娴眼中噙着泪水,目送卢世堃消失在风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