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六十四章(2/2)
他们分布广,还拥有自己的地盘,生灵数量仅次于人界,整体战力却要比人界高很多。
“渺云山地气柔和,生机盎然,灵气也充沛十足,是出名的洞天福地。”江折柳道,“这里几乎不可能催生出恶妖。”
“几乎不可能?”闻人夜问。
“嗯。”他应了一句,“除非有别的因素影响。”
江折柳转过头,看向对方瑰紫色的双眸:“陪我回去看看?”
“回去。”闻人夜品味着这两个字,有点闹脾气,“是前往,不是回去,回魔界才是回去。”
江折柳被他较真的态度逗笑了,纵着对方道:“行吧,那陪我……逛逛?”
小魔王矜持地点头。
“好。”
————
凌霄派就在渺云山顶上。
准确地说,凌霄派的故址,在渺云山顶。
这个当年的仙门之首,天下第一修仙大宗,已经覆灭了。就在江折柳沉眠的八十年间。
但凌霄派永世的印记、有史以来最杰出的弟子,却重新踏上了这片残骸旧土。
山门倒塌了。
江折柳垂眼看了看泥土里的碎裂碑文,只有石碑的残块。上面原本应该写着“剑意凌霄”四个字。但眼下前后缺一字,只剩下两个破损的字迹。
连同他为之殚精竭虑的前半生,都只剩下破损的漏洞,风一刮过的时候,都能听到呼啸的声音。
江折柳看了一会儿,他蹲下身,将泥土里的石碑碎块捡了出来。
拼了半天,拼不成。
支离破碎。
他放弃了,拍了拍手站起身,手指被身旁的小魔王捞起来,用丝帕擦干净指腹上的灰。
闻人夜的共情能力其实不强,整个魔族的整体共情能力都照着其他种族差一截。但他现在还是察觉到了气氛不对,一句话也不敢说。
江折柳望着山门,没有说话,而是抬脚跨了过去。
连死都经历过一次了。即便还有千百种前尘往事,也都能豁达看开,而不该为之忧虑踌躇,永远困在原地。
他这么劝说自己。
两人走进故址之内。
练剑台垮掉了,像是被削掉了一半。支撑山门大阵的阵眼被破除掉,断壁残垣。
记忆中人来人往的天涯海角阁也坍塌了,金玉化朽木,腐烂地溃进灰尘里,仿佛这就是广厦倾颓后的唯一结果。
江折柳凝望了一会儿天涯海角阁,神情平静未变,甚至还点评了一句:“这里建造得很用心,如果这里坍塌了,凌霄派就没有什么剩下的地方了。”
闻人夜盯着他的眉眼,觉得心口发闷,没说话,只是点头。
不出所料,后面的几座标志性建筑也全部坍塌了。这里似乎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争,在时间的风化遮掩之下,原本的繁盛一触即散。
两人一路走过,一直走到江折柳居住的玄灵仙府。
玄灵仙府在缥缈峰上,位于渺云山第二高的山峰。仙府的外观并无变化,似乎没有人涉足。
江折柳猜想,他离开之后,玄灵仙府应该就被祝无心尘封了。
他按照记忆里的方法打开玄门。巨门旋即开启,露出里面的模样。
一切如故。
与凌霄派的其他所有地方都不同。
一切都是江折柳离开时的样子,一桌一椅,分毫不差。
他刚刚那句话说错了。凌霄派留下来的最后一个完好的地方,就是他的旧居。
江折柳眨了下眼,驱散眼眶里的干涩,他踏入其中,拿起书案上的象牙裁纸刀。
刀锋锋利,握感熟悉至极。
“……这里没被波及到么。”江折柳叹道。
“没有。”闻人夜回答,“无人之所,何必踏足。”
“我还以为魔族的征伐,会碾碎一切可以碾碎的东西。”
闻人夜看着他唇边轻微的笑意,总觉得他这个笑不太自然。
连带着他也有点不太自然。
“不是的。”闻人夜低声道,“如若所愿有用,我们期望被铁蹄碾碎的地方可以很少很少。魔族苟延残喘,可整个大千世界,何尝不是在苟延残喘?”
他说得对。本方大千世界是自然诞生、而非道祖创立,是没有一位合道道祖庇护的。即便诞生的半步金仙再多,也无法得到保护。
如果是有人照顾的“孩子”,像界膜破碎那种小事,在半步金仙察觉之前,道祖就会随手修补了。
“是我误解。”江折柳环顾四周,“连灰都不落,玄灵仙府的内置道术竟然还在运转。”
闻人夜跟随他进去,看着对方从书架上抽出典籍,似乎是想要带走。随着书籍的抽离,架子上的一个小物件儿也跟着滚落下来。
江折柳弯下腰,将东西捡了起来。闻人夜这才借着光线看清那是什么——
是一封信。
信封上面写着一行字:
“遥祝好友生辰,贺凌霄三千年长青”。落款是青霖、烈真。
三千年长青。
江折柳看了一眼,目光顿了顿,转过身将桌案上的灯台点起来。
长烛如故,微火幽幽。
他抬起手,将这封保存了很多年的信放到焰火上面。
信纸蜷曲,洒落成灰。
“……折柳。”
闻人夜注视着他,紫眸凝望着对方。
“嗯。”江折柳应声。
“……对不起。”他说。
江折柳盯着火苗,又抬头看了看他:“不用这么说,我都明白。如果仔细地算,是我亏欠你良多才对……”
他的话没有说完。
闻人夜拥住了他,低头把他抱紧了。
江折柳的后背抵在书架上,身后的书页典籍撞掉了两本。小魔王的气息暖洋洋地,热乎乎地包围过来。
“我不是以魔界尊主的身份向你致歉。”他低下头,额头贴着对方,“而是我作为你的道侣,看到你不开心,我却束手无策。”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叹道:“我是因为这个,才觉得特别抱歉。”
江折柳的心猛地被触动了一下,他低下头,压在小魔王的肩膀上,轻声道:“我没有不开心……”
“……这是在跟我说谎吗?”
“好吧。”他闭上了眼,“有一点点……就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