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帷谷中日月长(七)(2/2)

旁边的岳翔幸灾乐祸,讪笑不止,酒呛到嗓子眼里连连咳嗽,道:“还好……还好……老夫……没人管。”

令狐慧怡揪起高畔耳朵,扯着他离开,一边走一边咒骂:“喝酒喝酒,喝多了咋那么多胡话。”

旁边的岳翔惋惜道:“不要走啊,再聊聊,再聊聊嘛。”

令狐慧怡暗想两个傻子聊什么聊,正欲揪进房中安排他睡下,迎面却遇到何芷。

“喝酒了?”

令狐慧怡知道瞒不过,道:“偷了何伯伯的药酒,差点没喝背过去。”

何芷道:“现下他身子冷,这玩意儿,对他有好处。”

令狐慧怡贫嘴道:“醉了尽胡说八道,能有什么好处。”

何芷笑了笑道:“让高公子进去睡下吧。”

令狐慧怡答应一声,扶持进了屋。何芷行到石桌前,岳翔依旧笑嘻嘻地恬着脸皮。何芷拾起散落在地的碗筷,擦了擦凳子,正正当当坐下,道:“行了行了,别醉了。”

岳翔笑道:“我可不像你们这些老夫子,张嘴闭嘴都是君子之礼,条条框框的加到自己身上,整天板着眼,反正迟早都得死,不累么?老夫所求剑意,要的就是个洒脱不羁,这小子,倒挺有这个性格的。”

何芷叹了口气:“我治病救人惯了,养出来这个性格,倒不是装的,习惯使然。你啊,尽趁着酒疯说些混淆视听的话。人家两个处的好好的,别再胡乱说了。”

岳翔被人看破,笑着掩饰道:“老夫哪有。”

何芷将剩下的药酒装好,藏在袖子里,岳翔心想这老夫子也忒小气,好在几百年来都习惯了。何芷又从袖中抽出一书,古色古香,摊放在石桌上,道:“酒醒了吧,说正事。”

他压根就没醉,多少有点微醺而已。桌上之书,岳翔随即一看,霞光灿灿,却是黄金打成极薄的封皮书页,上用白金嵌出文字,不是《三焦经》又是什么。魏道陵以三焦掌为镇国安邦第二神物,重视至极,对它的记载,注述等书冊用物也就相对尊贵。岳翔道:“何大人,照目前高畔的身子,能支撑的住嘛,一月刚过,再等等可好。”

何芷平静道:“前几日我去萧关一带,好大一场雪,文彻发兵二十万,正在搭滠水浮桥,看样子,明年开春,就是大战了。”

“大战年年有,四五十万人的也不是没见过,说不定这次也非灭国。”岳翔说的确是实话,自开国以来,成与顺战火一刻未歇,来来去去打了二百年,最急迫处,全润三十年,靖难十五年,垂拱二十七年,乾文三年,二十五年,五十四年,双方人数都超过了百万。尤其是现在的成国天子娄杰康,御极六十年,三次北伐,三战两胜。

乾文三年,趁顺国内乱,发兵六十万,攻过滠水,分裂山河,流血漂杵;二十五年,顺帝文不徘出兵五十万,报昔日之仇,大败成国;最近的一次,也就是九年前乾文五十四年,双方出兵共计二百四十余万,浩浩荡荡在九原列开,顺之四大军团十出七八,成之五方督军悉数上场,旷日持久对峙了接近两年,战火中也让成国下任兵家脱颖而出,高畔的父亲就是其中一位。

相比以前出兵,这次不过才二十万,确实看不出来什么。不想何芷语气突有责备:“糊涂,目前成国怎么样了你可知晓,成帝崩了,新国君不是太子娄铉,稀里糊涂成了第三子娄钧,主少国疑,主少国疑,你懂么?”

岳翔闻言大惊失色:“皇帝死了?娄炳死了?他不是才四十多,皇帝做的好好的,怎么说崩就崩。”

何芷无奈道:“帝王家的事,从来就说不清,不上称几两重,可一上称,几千斤都压不住。新皇登基,人心惶惶,文彻这是在试探,百年积威,天象频频,若娄钧是个庸主,议和也罢,投敌也罢。文彻必定举倾国之兵,南下灭成。届时,天下安得不乱。”

岳翔急忙问道:“那娄钧有什么举动没有?”

何芷道:“没有,萧关已破,兵锋直指衡州,滠水防线前只有固有的北军,也就三万人,挡不住的。”

岳翔冷冷道:“好怪的成国!”

何芷道:“所以说要在大乱之前,使高畔出谷,他是帝师之孙,又是封疆大吏的儿子,学得文武艺,入成肯定会被重用,我再让平旨暗中推波助澜,不愁他不成妖孽。”

岳翔已经起身,目光炯炯望向《三焦经》,道:“好,我去给他说。”说完抄起沉甸甸经书,揣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