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利息(2/2)

到了中午,又要亲自下厨给善桐做些拿手小菜,善桐劝都劝不住,一时又有些感慨,“还是生女儿最贴心了,你看两个儿子,一个在老家读书,一个都不知道野去哪了,有个女儿就好了!不过,我们三姑娘也和女儿比不差。”

当时借这四万两的时候,老太太用善桐名义,其实人情倒和她没关系,反而有点借外甥女身份来捏王家的意思。但看米氏态度,却是货真价实地领了善桐的情,善桐左想右想,都不知道她是如何看穿就中文章的——她的确是为舅舅舅母说了几句话,也接受了自己嫁妆将比别人薄几分的结果,但除非是母亲主动说出来,不然舅舅舅母该从哪里知道?可母亲这么说,反倒是减损了她和舅舅的情谊了。她心下不解,又不好问,只好先放在一边,请米氏指点,“您出去应酬得多,这一两年间冷眼看来,有哪些人家的姑娘是宗妇材料呢?相貌倒是过得去就行,但手段不高,恐怕镇不住场子。”

米氏低眉沉吟了片刻,才道,“这个一时间也想不到,等我想好了再慢慢和你们说。”

一时又邀桂太太上门来坐,“只怕屋舍简陋,慢待了贵客就是了。”

善桐自然也客气了一番,也请米氏上门做客,两人还有许多话要说,但因来往回话的媳妇多,善桐看出米氏社交忙,便起身道别。米氏也不好意思得很,“上个月太后欠安,我们都不敢饮宴,前儿才刚传出痊愈消息,所以这几天事情多些。”

又是有京城特色的交际现象,善桐忙记在心里,回去和桂太太汇报了,自己回到屋内才打开盒子来看,里头不过是一张纸票,上头用了王大老爷的私印,写了以善桐名义存了八万两白银在盛源号柜上,凭此票可随时支取云云。

善桐刚从山西过来,哪还不知道盛源号的源字暗合的就是渠家的渠字,这八万两恐怕还真就是直接从渠家的户头移到她这边的,不过盖了王家私印而已。这种授受办法,其实毫无烟火气息,比起真金白银地送银票要保险多了。她不禁叹了几口气,也不知在叹些什么,又对着花花绿绿的纸票发了半天的呆,等含沁回来了,便拿给他看,道,“还就还了,还要翻倍还。这下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含沁开始还说不该收,善桐给他学了一遍,他也无语了,过了一会才说。“看来舅舅和渠家人是越走越近了,手上真是一天比一天宽松。这……也没什么不好的,既如此,钱肯定不是问题了,给你你就收着吧。”

又笑眯眯地逗善桐,“这回还舍得不舍得给自己置办首饰了?”

善桐白了他一眼,“祖母为了挤出这四万两,也是大费周章,也不知道现在手头私房还紧不紧了。老人家过惯了大权在握的日子,现在公帐给大伯母管,爹娘私底下借出去的肯定回不到祖母手里,我看还是要还一些回去。”

含沁难得一怔,老实道,“这我还真没想到……是该还回去的,说是你借,其实还是老人家借。姑婆要不要吧,你态度要做出来的。”

善桐也觉得是这个理,便和含沁商议了,就动笔写信给祖母,言说因是大笔钱财,等可靠人回去了再送回村子里。只是先和祖母说一声云云,含沁在一边看着,只是微笑,又揉捏着善桐的后脖颈道,“小半年不见,你倒是懂事了不少。不过这不把钱看在眼底的性子,还是从小带出来的。”

“那也是因为从小没怎么缺钱。”善桐倒觉得这一点不值一提,又在信中带了几笔含沁好、大妞妞好等等,便和含沁两人抱过女儿来,大妞妞刚刚吃饱,正是精神的时候,见到含沁也没第一天那么排斥怕生了,含沁一伸手,她扭过头看了看母亲,便犹犹豫豫地往父亲怀里扑,含沁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谁的女儿和谁亲!”

善桐呵呵一声,又伸出手道,“大妞妞过来。”大妞妞不来,她便假装出哭声来,果然女儿着急了,挥舞着手奋力挣开含沁,在床上一路爬到善桐怀里,又直起身来要打善桐的脸。含沁也气得拧她,到底还是把大妞妞给抱回去了,搂在怀里甩着拨浪鼓逗她。

一家三口闹了一会,一时大妞妞睡了,含沁方才亲自把她抱回屋子里。回来和善桐一道洗漱了,善桐才想起来问,“今天你和舅舅在一块吗?怎么本来不出宫的,又出宫了。”

“皇上最近心绪很不好。”含沁皱眉说,“为了摊丁入亩的事,朝廷上下闹得非常厉害。焦阁老是旗帜鲜明地反对这一事的,你堂伯自然是赞成,但焦阁老年纪大了,那都是先皇手上的阁老了。他不点头,朝廷也很难放手去做,再说也还有一帮子人极为反对此事——你就想想一旦地丁合一闹成了,我们家一年要交多少税银,就知道厉害了。更别说我们家地还是少的,其实焦阁老的地都不多,真正地多的是他底下的人,就是杨阁老名下不也是有千顷良田?你说这事吵得厉害不厉害?今天开了小朝会,大家又吵,皇上心情不畅,就带着我们出去散心了。”

他左右一看,一缩脖子,小声和善桐说,“其实我猜,皇上心里这么不舒服,还是因为封首领出京去了,他想他呢!”

这个封字,顿时触动了善桐的敏感神经,她和天下每一个女人一样,对于皇宫内部的风流韵事都极为好奇,一下就竖起了耳朵。“什么封首领,是不是就是——就是那个——”

含沁反过来叮嘱她,“这件事千万别外传,尤其是当着孙家人、杨家人、牛家人的面,提都不要提。知道了?”

这等于是肯定了善桐的猜测,她兴奋地缠着含沁问了半天,想到封锦当年丰姿,也不禁道,“真是比女人还要美貌,我生平见过美人里,也就只有琦玉能和他相比了,且两人长得还有些像的。这样的美人,最终归宿皇宫,也算是得其所了吧。”

一时又问了王大老爷,得知大老爷未曾随驾,估计是被人请去说话了。“现在人人都想探他口风,还有平素里几个近臣,都是忙得不得了。”

两人谈了半天,含沁还说,“明日我要当班了,不能和你一起去阁老府,这半年来我们走动也不多。对内院我也不大熟悉,阁老太太平时很少出来应酬,多半是在内堂诵经。据说性子是有些古怪的,你万事要小心,要是谁说起摊丁入亩的事,你就说不知道。这种事不是我们武将可以置喙的……别的倒没什么了!”

一时又叹了口气,“这几年朝廷还真是风雨欲来,各方面都有事,就为了这个地丁合一,前两个月皇上刚发作了工部尚书,现在两边正顶牛呢……反正,走一步,看一步吧!”

善桐便知道还有很多内情含沁没和自己交待,只怕随着在京城生活的深入,她也要不断接触这些政治上的风波,虽只是边缘,但其诡谲的面目,也已经悄悄露出了一角。桂家能不能把握住朝廷的脉搏,稳住自己的地位,某种程度来说,就得看在京城的这些成员,能不能获得更多的信息了。而若是一步行差踏错,恐怕王家就是前车之鉴,能否东山再起,那还是两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