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清河镇（2/2）
这世上本也没有属于散修的灵石矿，每片土地都是有主的，土地下的灵石自然也是。 </p>
散修如果能发掘出新的灵石矿，那一定会受到世家的赏赐奖励，但若是胆敢偷偷地隐瞒下来想要闷声发大财，那就是在世家的口袋里偷钱，连向来宽厚的南宫领对此都是绝不容忍。 </p>
那灵石矿里的开采痕迹是瞒不过人的，不过有那喝人血的老怪物可以背锅，张宏正他们就老实不客气地挖取了几百颗藏在别处，然后再过来告诉田家，一来可以再光明正大地拿一笔奖赏，二来也确实有必要借助田家来对付那不知道逃遁去了哪里的古怪老头。 </p>
正要跟着那个周庆进门，张宏正和西望忽然听见了后面隐隐地传来喧闹声。 </p>
他们回过头去，看到正是那颗大榕树下猎户带领的那几名男子那里发出的。 </p>
先是从那条巷子里急匆匆跑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黑瘦妇女，和那几个男人说了几句什么，而后那些男人就聒噪起来，猎户霍然起身猛地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p>
风越来越大了，黄豆大的雨点开始不断朝下砸，猎户带着身边那五个人往这里大步走了过来。 </p>
边走还边抬手往这边指，像是在大声呼喝。 </p>
但风声雨声中，即便张宏正的耳力也听不清。 </p>
“来吧，两位，朝里面请。” </p>
前面的周庆在催促。 </p>
肥猫从张宏正背后冒出来率先一头溜了进去。 </p>
周庆嘿了一声，看看张宏正，张宏正点点头示意这是他们的猫。 </p>
“对了，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事？” </p>
张宏正指着后面追来的猎户几个人。 </p>
“几个刁民，因为以前被流浪过来的散修杀了亲人，所以对外人排斥得很。 </p>
我去打发他们。” </p>
周庆边说边唤了守在门内的一个穿着破旧制服的守卫，指了指宅院深处。 </p>
“带他们去客房，不要乱走。” </p>
守卫有气无力地答应了一声，立即引张宏正和西望绕过照壁往后走。 </p>
等走出了十几步，张宏正在渐大起来的风雨中隐约听到砸门声和怒吼声。 </p>
“周庆你开门～！这些散修又来害人了～！” </p>
“薛老三你不要命了，敢来砸大人的门？” </p>
“周庆你听我说，莫要被那些散修蛊惑了”正要仔细听，忽然唉的一声，被西望抱着的吕宁呻吟了一声，醒了过来。 </p>
“吕大哥～！” </p>
西望是喜出望外。 </p>
“到到镇上了？” </p>
吕宁吃力地扭动脖子，左右看了看。 </p>
“到了，我们正通报了田家大人。” </p>
“那就好放我下来。” </p>
吕宁挣扎着下地来，西望在旁给他扶住，吕宁又对张宏正抱拳。 </p>
“这一路都有劳小张了。” </p>
“吕大哥不必客气。” </p>
张宏正笑笑，从恍惚中惊醒过来。 </p>
不知为什么，自从他走进这大宅子开始，心中就有种不妥的感觉，似乎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被忽略了。 </p>
或者说，其实从走进这个镇子开始就有这种古怪的感觉，而到了这田家大宅中这感觉才变得越来越浓重，他努力想要去想个明白，但是这越来越大的风雨声，外面的砸门声，还有吕宁的苏醒都交织在一起，让他脑袋里不得空闲。 </p>
天上的炸雷一旦开始，就是一声接一声地不停歇。 </p>
没等张宏正把脑袋里的念头理清楚，引路的守卫就进了一个小院，又带他们进了这小院中的房舍中。 </p>
这种小镇的镇守府邸基本就囊括了一切行政居所，既有镇守大人的居所，也有守卫驻扎在其中，连安排客人留宿的地方也是混在一起。 </p>
守卫刚刚离去，之前离开的周庆手里提着一盏灵石灯走了进来，然后又在桌上点亮一盏灵石座灯。 </p>
他身后则是一个撑着伞的中年男人。 </p>
看着约莫四十来岁，蓄五缕长髯。 </p>
四方脸，浓眉、细眼。 </p>
头顶戴冠，身上穿黑绸的长袍，那长袍左胸以金线秀了唐家的家徽。 </p>
这身衣服可不是普通人能穿的，也不用介绍，三人就知道这位就是镇守清河镇的田家人。 </p>
吕宁率先勉强站起来施礼，张宏正和西望也跟着抱拳行礼，然后将三人的身符铁牌都拿出来奉上。 </p>
这位镇守自己收了伞，随手放在门边。 </p>
他走进来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不怒自威，等将屋子里三个人借周庆点亮的灯光打量一番，再接过身符铁牌扫了一眼，这才慢慢点头：“这三位便是南宫领的义士了，本人田霁，乃是田家镇守。 </p>
听闻三位在我田家领地上发现了一处被散修占据的灵石矿，可是真的么？” </p>
“自然不敢有半句虚言，我们一行人原本是．”吕宁连忙回答，只是没说几句他就站立不稳，上气不接下气，旁边的西望连忙扶住他。 </p>
“我大哥受伤不轻，请大人见谅，还是我来说吧。” </p>
张宏正上连忙前一步，和西望一起把吕宁给扶着坐下，然后站到了两人之前。 </p>
“．事情是这样的，昨晚我们行至北边树林中”张宏正的口才远比受伤的吕宁和木讷的西望强多了，简单扼要地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都说了个清楚，那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老怪物，那逃亡途中遇见的灵石洞窟，他们设伏击退了那追击而来的老怪物等等事情都无一遗漏。 </p>
不只没有遗漏，还多了一点出来。 </p>
“．我们之前还有一位同伴平小志在左近游荡探路，在我们逼退那老怪物走出洞穴之后和我们汇合，我们让他速速赶回单宁城去报讯，而我们则因为吕大哥的伤势，前来清河镇求援，以及向镇守大人禀报此事。” </p>
西望和吕宁对视了一眼。 </p>
平小志是单宁城散修圈子里的一个人面颇广的年轻人，和他们都算熟识，但这次并没跟着他们一起来，让他回去报讯什么的更无从说起。 </p>
但他们两人也是警醒，知道张宏正这样说自然有他的道理，微微吃惊之外也并不多说。 </p>
“嗯”田霁手拂长须，眉头紧皱，面露愤然之色。 </p>
“想不到我田家领地之内居然有这样的妖邪散修，暗中霸占我田家的灵石矿不说，还斩杀路人为食，难怪我们清河镇这些年来常常有人失踪不见。 </p>
这事我马上就转回去上报族长，让族里派人前来应对。 </p>
三位义士请在此好好休息养伤几日，等我们处理完了之后定然有重酬赠予三位。” </p>
说完之后，这位镇守随意抬了抬手，转身拿起雨伞就走了，周庆提着灯紧跟在后面。 </p>
不一会，两人就消失在了雨幕中。 </p>
沉默了一会，确定周围只剩下了风雨声和雷声，吕宁才低声开口问：“小张，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p>
刚才张宏正所说的还有一个同伴返回去了南宫领，这是跑江湖的散修们面对大势力时常用的一个防备被灭口的措施，或者借口。 </p>
吕宁只是仁厚，并不是笨，张宏正这样一说，他就大概明白有什么问题了。 </p>
张宏正一时间没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窗外，偶尔的闪电划破已经漆黑的夜空，半晌之后他才回过头来，看着吕宁问：“吕大哥，你觉得那老怪物像是个和我们一样跑江湖的散修吗？” </p>
“不是散修，还能是什么人？” </p>
吕宁一愣。 </p>
“．这个不大好说。” </p>
张宏正皱眉挠头。 </p>
按照常理来判断，那胡乱杀人的老怪物除了是一个偶然间发现了那处灵石矿便想要独占起来，因此把所有靠近那里的人都杀了的散修之外，好像确实没有其他的可能。 </p>
“我一直觉得有些奇怪，他修为明明那么高，但和人实战的经验好像却不是那么足，连续两次都中了我们的圈套，真不像是刀口舔血混江湖饭吃的老手”“这个．确实有些不像”吕宁想了想，也点头。 </p>
若真是一个在江湖上历练数十年，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化境武道高手，那心性必定是如嗜血野兽一样的凶狠谨慎，绝不会给他们留那么大的机会，也不会那么轻易地踩中他们的陷阱。 </p>
“但总不可能是哪个世家中人吧”吕宁吞吞吐吐，一脸的难以置信。 </p>
张宏正默然。 </p>
一般道理来说这确实也绝无可能，吕宁西望，甚至张宏正自己都下意识地不会朝那个方向去想。 </p>
世家的修行者和他们散修的地位之别宛如天上地下，锦衣玉食什么的不用说了，世家修行者一般都不会为灵石发愁，就算偶尔有没落的家族，也是历经数代再没有一个能在修行上有上好的资质，那才会开始渐渐衰败，那老怪物一身修为就算在世家层面来说也应该是颇有地位的才是。 </p>
这种人只需坐在家里就有领地中的灵石源源不绝地送上来供他修炼，只有真的疯了才会跑到荒郊野外去胡乱杀人。 </p>
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更是给家族找麻烦，世家大族仗势欺人是常事，但杀人也必须要有个由头，把人当鸡鸭一样地胡乱宰杀还要喝血吃肉，这简直是疯子一般的行径。 </p>
南宫领知晓后必定追究不用说，这应该也是犯了三神门所定下的人道金律，那可是连最顶级的世家都不敢有所违逆的禁忌之律。 </p>
“．还有他为什么又要花费心思力气，专门在灵石矿里用人的残肢来喂养一只螣蛇兽？ </p>
以他的实力真要斩杀那螣蛇兽，早就可以动手了。 </p>
为什么要将其封闭在那里，他在等什么呢？” </p>
吕宁皱眉苦苦思索，这些疑问他自然也是无法回答。 </p>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就是．”张宏正打开门去看了看，再关上门回来凑到吕宁跟前，再一步压低了声音，让他的话在风雨声中只是依稀可闻。 </p>
“刚才那位田霁大人，为什么对灵石矿好像不大关心的样子？ </p>
这田家看起来并不富裕，而且我们说的那位置大概是在和南宫领的交界附近，他不着急确定灵石矿到底是不是归属于他们田家么？” </p>
“你的意思是说．”吕宁陡然睁大了眼睛，背后一片寒意。 </p>
吱呀一声，刚刚被张宏正关上的门忽然微微打开了，正有些杯弓蛇影的三人吓得几乎要原地跳起，幸好马上又看清了从门缝里钻进来的肥猫。 </p>
“嘿，你这家伙，是要吓死人啊。” </p>
张宏正没好气地上去拧了一把猫身上的肥肉。 </p>
肥猫委屈地朝旁边退开两步，吐出衔在嘴里的东西然后去舔脚上的雨水。 </p>
张宏正皱眉，这肥猫衔回来的东西黑黑的一团，在灵石灯幽幽的光芒之下也不大看得清楚，他伸手想要把这疑似死老鼠的东西给扔出去，但是触手的感觉完全不对。 </p>
张宏正站起，把那东西拿到离灯光近了些的地方，这才看清楚那赫然是一只人手，一只已经干枯得如同枯枝一样的人手。 </p>